2023年跨年夜，天气不太冷，已是深夜街上还是人影缤纷，耳边传来远处隐隐约约的炮声。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人们都想多留住它一会，都想去见证那个新的一年到来的时刻，这就是人们心中的仪式感吧。
我们一边吃着烤肉一边聊着天。这家烤肉店生意很好，散座高朋满座，雅间也是不时传来说笑声，我们就是说笑声最大的那一间。
服务员推门进来，我们正在唱歌，那首“明天会更好”，他们的到来使歌声戛然而止。服务员一边上菜一边抱歉地说：“没关系，你们继续。”
我说：“我们倒没啥，就是担心你们被我们的歌声吓着。”
“挺好听的。”服务员说。
“那好，我们继续。看看世界是否依然孤独地转个不停。春风不解风情……”
难得遇到服务态度这么好的服务员，感觉很是温暖。要知道我们几个聚会每次都是时间最长的那一桌，也是让服务员最头疼的那一桌。指望我们这桌翻台那是别想，一坐下来就是最后一个才离开，颇让人嫌弃。有一次她们在那里谈兴正浓，“啪”的一声灯暗了下来，杨玲说：“这是服务员催我们走呢。”
直爽开朗的李兰说：“下次咱们找个24小时营业的馆子坐，省得还得看他们的脸色。”
今天不会有这种担心，跨年夜嘛，哪个馆子不得开到后半夜？酒过三巡，肉过五味，晓慧抛出一个问题：“你们知道妈妈的意义吗？”
大家都在想，张钰想了想说：“是那种无条件的包容吧”。
众人都等着晓慧往下说。
“我认为母亲在这本身就是意义，能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就是一种心安。”我听了心中了然。
“陈果，北大教授，”晓慧接着说，“她在国外时每天都要跟她母亲打电话说上一个多小时。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可聊的，就会说一些很家常的话，你想一个那么博学的人什么都懂，但和母亲说话对于她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她认为和母亲说话就是对自己最大的疗愈。”
当时我的心震动了一下，你知道吗？就像一个雷达在监测有没有可以触动到自己神经的东西，这时它动了一下，打在了我的心上一个敏感角落。
晓慧还在继续：“你看我的小叔子，他过去赌博欠了一堆债，差点离婚；现在痛改前非，自己出去拼命工作挣钱养家。每次他在外面被别人催债威胁恐吓，一回到我婆婆家里，对他来讲，那个小窑洞就是他的一个温暖的居所，一个安全的所在。那是他的家，心灵的家。他在那里得到一种力量，告诉他不管怎样，都有人在这里等他支持他。”
我感觉自己的眼睛里慢慢地有泪水涌来，就像一个沙滩在迎接潮汐的到来，潮水一点点地漫上来。后面晓慧说些什么我记不清楚了，只觉得那股潮水越来越多地涌上沙滩，直到把沙滩上的贝壳、海螺都统统淹没。
那种被海水淹没的感觉真好，那种让泪水夺眶而出的感觉真好，感觉自己的心是如此丰盈，让我感觉自己充满感受力的，我认为这种触动是内心很宝贵的东西。
认识自己需要这些触碰到我心灵的东西，我们生活的意义也需要从这些东西去寻找，那是你意识的冰山以下的东西，那是你自己可能平时都没有意识到的更真实的自己。
我想到了在床上的母亲，老妈躺在那里就是意义。
老妈经常说：“我现在就是个累赘，让你们都这么照顾我。”
我说：“老妈你别这么说，你在这我们看着就踏实。”
就是这样，老妈不需要别的意义，她在这里本身就意义重大，她就是儿女心中的一束光，就是一个心灵的居所。
我们的心灵其实很恋旧，它总是想起过去的老朋友，那些被蒙上一层发黄记忆面纱的旧时光，那些曾经过去很多年的事情，都会在某个时刻不经意地造访你的心灵，心喜欢这些。它靠这些去滋养，它靠这些去告诉那些不断前行的人们，意义就在此刻，不要走得太匆忙。
三毛说过这样的话，人的身体可以流浪，但是心，不能流浪。
我想，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我们心底要有一个居所，它安全稳定温馨，不会因为我们的缺点而消失，不因为我们的平凡而减少，不因为我们的乱发脾气就生气，不因为我们的小肚鸡肠就翻脸。总之，它就是我们可以信赖的地方，它告诉我们，你就是你，即使你认为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都在这里，接纳你。
母亲，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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