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80年代,美国海军的声呐系统在太平洋执行水下潜艇监听任务时,无意中记录下了各种鲸类发出的声音,并将这些监听到的”鲸歌“转接给科学家们。
1992年,美国伍兹霍尔海洋研究所的海洋哺乳学家威廉·瓦特金斯博士对这一些录音进行分析时,一张鲸鱼的声音频率图引起了他的注意,正常情况下,蓝鲸的频率为10-39赫兹,而长须鲸为20赫兹,这个频率人的耳朵是听不到的,但是这张图显示的频率高达52赫兹,也就是说,这是一头声音频率为52赫兹的鲸鱼,在其他鲸鱼眼里,这只发出52赫兹频率的鲸鱼,就像一个哑巴,她发出的声音,其他鲸鱼听不见,这头鲸鱼的名字,叫做Alice。
追踪记录显示,Alice一直在大海中歌唱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尽管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却不知疲倦;命运永远也无法阻挡它追逐幸福的道路,即使没有同伴,即使被疏远,即使孜然一身。
“北太平洋海盆任何水听系统的声学数据均未识别出类似特征的其他呼叫,每次仅有单一序列的呼叫得到记录,没有重叠…… 轨迹和其他鲸物种的位置和运动均未表现出关联……”
“ 即使仔细的年复一年又无所不包的监听,有这样特色的声音却只有一个,而且每季都只有一个来源 ”
“也许很难接受的是......它可能是广阔海洋里唯一一头这样的鲸”。
论文2004年8月收录于《深海研究》,作者威廉·沃特金斯;可惜的是一个月后,作者去世。
在告别人世的前几个月,他与研究伙伴把他们在北太平洋中部及东部海域追寻52赫兹的研究成果正式发表在学术期刊上,并总结了过去十二年的追踪记录:“这只声音为52赫兹的鲸鱼是不寻常的,更是独一无二的 ”。
威廉·沃特金斯是伍兹霍尔海洋研究所的海洋哺乳学家,从1992年之后,他持续追寻这只以52赫兹鸣唱的鲸鱼12年,为此奉献出了他的后半生,直到2004年辞世,享年78岁。
有人说,或许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听懂Alice歌声的人,就是沃特金斯博士,然而伯乐不在了,千里马也就销声匿迹,而那也是人们最后一次听到Alice的歌声......
在沃特金斯博士逝世以后,他的同事陆续收到了关于他们发表的论文的信;这些信件与过去的学术信件截然不同,都是来自普通人,有悲伤的人、心碎的人、孤独的人,他们在52赫兹的歌里听见了自己的声音,Alice发出了人们共同的孤独频率,我们每个人都是Alice。
世界上,有一条最寂寞的鲸鱼,叫Alice;
这个世界里,有很多很多人,都是Alice;
——电影《陪安东尼度过漫长岁月》
在英国广播公司(BBC)的网站上有一篇关于Alice报道,其中有一段这样说道:“52Hz鲸鱼可能会感到孤独,但它同样可能不会,当然没有理由认为它确实如此,事实上,人们常常想象动物会经历与我们相同的情绪,鲸鱼是复杂神秘的生物,一个人可能在外面,体验着像孤独这样典型的人类体验,这让动物看起来更接近我们,但在找到证据之前,这仍是一个幻想 ”。
有科学家认为Alice高达52赫兹的声音是一种特殊的发音,它是众多鲸鱼种类中的一个特殊群种,而Alice只是恰巧走失或者独自外出,但也没有明确的证据可以绝对证明这种说法。
也许,Alice的故事有被人们过分渲染的部分,它的出现,唤起了许多人内心深处隐藏的那一丝孤独,给予了他们一个精神寄托,就像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孤岛,而Alice,就是我们到达那座孤岛的小船。
然而,
这个世界上,
没有任何生命,
注定孤独。
2010年,加州福尼亚沿海的传感器接收到了和沃特金斯所追踪到的相同频率的鲸歌,斯克利普斯海洋研究学院的实习生在距离办公室大概五六公里的传感器上发现了同样52赫兹的声音,由于两个相距颇远的传感器上同时接收到这样的讯号,所以来源可能不是来自同一个体,这证明,还存在与Alice一样频率鲸鱼存在,她们可能是一个种群,Alice不是孤身一人。
这个消息令人感到欣慰,人们为Alice有一个归宿而高兴,为有能听懂他歌声的同伴而兴奋,除此之外,可能还有一点难以言喻的失落,认为Alice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而它也只是众多鲸鱼中的一员,但是,我仍然相信着那句话:“它不仅是不寻常的,更是独一无二的 ”。
Alice的故事就此结束,可能有人问,Alice去了哪里?Alice还是否孤独?这些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得去寻找,像Alice一样,寻找另一个“52赫兹”。
最终,Alice会以她自己的方式离去。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跃出海面,激起浪花,发出一声最响亮的“52赫兹”,然后慢慢沉入海底。
鲸鱼死后,尸体会慢慢沉入海底,回到它诞生的地方,它不会立刻与海洋告别,它的身体会创造出一套完整的,以分解者为主的生态系统,维持数年甚至数十年,它化身为一座孤岛,成为孤独海洋里最温暖的绿洲。生于海洋,最终回归海洋,一物陨,万物生,生命的结束并非终结,剩下的很多,还有人们心中的那首52赫兹的鲸歌。
这个温柔的奇迹,被生物学家赋予了一个诗意的名字,叫“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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