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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边境，大宋与契丹都在边境线集结了重兵，大战一触即发。
晏小姝和妹妹晏苏站在深秋的古道上，一种巨大的恐惧笼罩了她们，她们颤动着肩膀低声哭泣。身边的护卫已经死伤大半，他们依然握紧战刀拼死抵抗。不远的地方，十几名发疯砍杀的契丹战士正在冲过来。
鲜血溅在晏小姝苍白的小脸上，她突然安静下来，目光变得呆滞，她看着扬起在半空的战刀，稚嫩的脸上甚至连害怕的神色也没有了。
她突然捡起地上的战刀，双手颤抖着握住刀柄，指向正在拼死搏杀的战士们。“小妹......小妹，你不要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厮杀已经很近了，血滴在她洁白的大袖上，慢慢渗开。
刀锋映着阳光在晏小姝漆黑的瞳子里闪耀着光芒，她看着直切下来的刀口，惊惧的小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荒凉。
一个极细的声音响起，一支羽箭带起她的发梢，直接洞穿那名契丹战士的胸腔。
晏小姝颤抖着回头，一个丰神俊逸的少年依旧舒展双臂保持着开弓的动作。
少年收了弓箭，带着几名护卫骑兵高速推近，战马绕开两个惊恐的小女孩，怒吼着向契丹战士直逼过去。
惨烈地厮杀过后，契丹战士都静静地躺在了地面上。
少年翻身下马，他蹲在晏小姝的身前，伸出手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不要哭，都会好起来的。”
晏小姝突然仰头大喊。“他们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杀人......”声音沙哑而悲切，像是在哭，却没有泪水，带着仇恨和悲伤。
风从他们身边流过来，温暖而舒适。
“离开这个地方，有战争的地方就会充满危险。”少年跨上战马。“你们也未必总会遇到我。”
“我的家人都被杀死了，我们是去姑姑家。”晏小姝突然说。
“那么我们应该不会见面了，我还有军务在身，保重。”少年看了一眼晏小姝，又摸了摸晏苏的脑袋，带马准备离开。
“谢谢你刚才救了我们。”晏苏看着地上的尸体，白皙的脸上挂着哀伤。
“走吧！这里不是你们待的地方。”少年抖了抖马缰，战马踏着小慢步走远了。两个女孩望着慢慢远去的骑兵们，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你叫什么名字？”晏小姝对着那个背影大喊。
“墨涵！”
“晏小姝，你记住了，我叫晏小姝！”
晏小姝望着墨涵离开的方向大喊，仿佛就在那一刻，她认识的所有人都一个一个离开了她。
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坚毅而倔强。“小妹，看到了吗？他铠甲上的徽章，还有他们的配剑。是他们没错！”
突然她迈开步子向着马队远去的方向奔跑，几步过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又折回紧紧地拥抱住了晏苏。“小妹听我说，你去找姑姑，我去追那个人，你等我消息，一月之后我去找你，若等不到我......那就是我死了，你也别为我报仇，找个地方好好活着。”
残阳的血色打在这对少女的发丝上，四周的尸体和空气里的血腥味让整个场景变得凝重而决绝。
晏苏对着那个奔跑着的小女孩大喊。“小姝......晏小姝！”
“小妹，你回去吧，我答应你我会努力活着。”随着她的奔跑，染红的大袖轻轻扬起，如墨的头发在夕阳里一起一落。
军营中。
老将军看着自己的儿子，笑笑。“路上还顺利吗？”
“路上还遇到一队契丹的残兵，被我们全杀了。”墨涵一身重甲站在父亲面前。“儿子已经十六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一名战士踏进军帐，单膝跪下。“墨将军，外面一个小女孩吵着要见公子，赶不走，已经站了一天了。”
“怎么回事？”老将军望着自己的儿子。
“我也不知道。”墨涵挠着自己的后脑勺。“难道是她们？晏小姝？”
墨涵走出军营便看见了晏小姝，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仿佛沉淀着一汪清水，映着晚霞的颜色。
“你怎么来了？”墨涵左右看了看，只有她一个人。
“我在这里等了你一天一夜，他们不让我进去。”晏小姝低下头去，有些忧伤。
“你饿不饿？”
晏小姝点点头。
“跟我来吧，其实这里我也还不熟，但是吃饭的地方我还知道。”墨涵抓了抓头，带着她踏进军营。“那个是姐姐还是妹妹？你们长得很像。”
“我妹妹只比我小一个时辰呢。”
“你很勇敢，你保护妹妹的时候。”墨涵回头看了看晏小姝，嘴角拉出笑。
“我们家族没有懦夫，女子也不例外。”晏小姝扬起脸，一瞬间表情又黯淡下去。“其实我心里也很害怕。”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一个人跟过来了？”
“我们出行途中遇到流兵，抢劫杀人，就只逃出了我和妹妹，后面你也看到了。我叮嘱妹妹去投靠姑姑了。我不走，你救了我，我要留下来报恩。”
“哦，有意思，你怎么报恩？”
“保护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可你手无缚鸡之力。”
“你教我武功，我就可以保护你了。”
“这......这怎么行？”
“你不同意我就不走，我们家族向来恩怨分明。”
墨涵望着晏小姝清丽倔强的脸，哭笑不得。“你们多大了？我很笨的，看不出来。”
“十二！”晏小姝抬头迎着夕阳，任由晚霞将她身上晕出一层黄。
那些年她跟随墨涵习武读书，如影随形。左右都知道少年将军墨涵身边多了一位红颜知己，没有人多问她的身世。她也绝口不提，只是曾经见到老将军的时候眼神里藏不住的凌厉之气引起了注意，老将军想起来一位故人，问起了她的身世，墨涵担心再次刺激到小女孩的悲伤过往，急忙起身拉起来晏小姝的手，对着老将军拱手深拜。为人父者，心领神会，抚须颔首。
自那以后，府内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晏小姝可以自由出入，不必受任何约束，只是她依然谨小慎微，照例每月出一次远门，去探望老家的亲妹妹，多则三五日，少则一两日便归来。
时间缓慢地流逝，晏小姝已经十六岁了，正是女孩花一般的年纪。她笼在一袭火红的纱衣中，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白皙精致的脸颊被衣服映出一片红。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得就像雨后的天空。她坐在草地上，锁住眉头仿佛还在等待着什么，只有风来的时候，她才会抬头看着远处战场的方向。
“小姝。”墨涵骑马站在远处，漆黑的战甲沾满鲜血。
“墨涵，你又受伤了！”晏小姝看着风中的墨涵，她站起来，清瘦的脸上既有欢喜又有悲伤。
墨涵制止了她的靠近，他精准地抖动马缰，静止中的战马猛地仰起马头，踏着小碎步后退，又轻点马蹄左右侧步缓行。“小姝，这些仪仗马步是我在皇城做仪仗骑兵学来的，只有皇帝才能看的。”
晏小姝捂住嘴巴笑了。“好看。”
“你喜欢看我以后天天表演给你看。”
“你不许骗我。”晏小姝嘟着嘴，用手指着他。
墨涵突然怔在那里，他呆呆地看着晏小姝。“小姝，有人说你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么？”
晏小姝看着他的目光，心里慌乱起来，她垂下头，白皙的脸颊升起两片轻红，纤细的脖颈也泛起粉色。
夜幕降临。
晏小姝小心地擦拭着墨涵绑带边上那些乌青的淤血，泪水被压回了眼眶。“疼么？”
“我只是受了点伤，但是他们都死了，死在了战场上。”
晏小姝没有搭话。
“小姝，听说你这个月回去了两趟，妹妹还好吗？”
“不妨事，她也长大了，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
“你家的方向是卢迪族的领域.......”
听到墨涵的话，晏小姝整个人一僵，握着纱布的手停在了半空。
“那边最近不太平，父亲大人说卢迪族是勾结契丹的乱党。蛰伏了许久，现在频频挑衅，要卷土重来。你快些将妹妹接过来。”墨涵看晏小姝脸色煞白，以为受了惊吓，有些担心。
“跟着你，到哪都不害怕，真的。”晏小姝将手上的白毛巾放在盆里清洗，那盆水早已被染成了暗褐色。“我也曾劝过妹妹，她不愿意跟我离开，她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倒是我，反而开始害怕了。”
墨涵轻轻握住她的手。“小姝，你不要怕。最近契丹那边带来了消息，他们也有了休兵的意思，如果谈判可以举行，我就放下兵甲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哪都行。假如你不嫌弃，只要你点头，我们即日便可完婚。”
“不行！”晏小姝猛地退后一大步，脱口而出。
墨涵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猜想是自己太唐突了。“对不起小姝，我.......我.......要是你不愿意，那我马上禀明爹爹。”
“你跟将军大人说过了？他同意了？”
“那是自然，爹爹深明大义，你我皆是有志少年，爹爹没有陈腐的门户观念，只要两情相悦，自然是皆大欢喜。”
“那好，我现在就出发去通知妹妹和姑姑，希望......她们会过来。”
“这么说你同意啦，小姝！我的小姝！”
倾盆大雨是在大婚的日子突然降临的，像是什么人将天上的银河倾翻了。来恭贺的宾客并不多，老将军素来谨慎，战乱时节人人自危，谁也不知你结交的朋友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变故，沙场多年，深谙此道。
而新娘的宗亲，自然是例外。晏小姝的姑姑和孪生妹妹带着几十名家丁，车马拉过来成箱的陪嫁。光明正大，明目张胆地踏进了张贴大红喜字的将军府。
当晚宾客散尽，远道而来的姑姑和妹妹一行人被安置在将军府歇下。老将军白日里喝完儿媳妇敬的酒便有些晕了，想必是喜酒醉人，便早日回去休息了。
是夜，传来一声惊呼：“不好了，有刺客！”
墨涵推门而出，一把抓住惊慌的下人：“出什么事了？”
“老爷被杀了，是，是，是晏姑娘......”
墨涵错愕地转过头，身边是一身红妆的晏小姝。小姝瞬间明白过来，猛地一推墨涵。“快走。快！”
“是你妹妹！是你妹妹，为什么？为什么？”墨涵紧紧抓住晏小姝的胳膊，既悲伤又绝望。
“我是卢迪族晏十三长女，我们族人原本有意跟你们汉族一起联合抗击契丹，但是你爹一直不接受我们，直接上书驳回和我们结盟的帖子，还带兵将我们全族屠戮殆尽，我爹本是求和却被反杀，连累我们全族人丧命。直到你救了我和妹妹。我们......我们......”晏小姝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是我，是我引狼入室！是我！你们利用我，你答应和我成婚是为了设计一场陷阱。”墨涵按住自己的额头，他无法忍受那种眩晕的痛苦，仿佛连站住的力量也失去了。
良久过后。
“去找你妹妹吧！”墨涵脸上变得冷漠，话语更是锐气逼人。
晏小姝依旧抱着墨涵的方口长刀不肯撒手，她退了一步，使劲摇头。“不！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我要留下来保护你！”泪水在她的脸上急速地滑落，她大声地喊道：“我们家族向来恩怨分明，我说了我保护你！”
墨涵扭头看着哭泣中的女孩。“去找你妹妹，或者杀了我。”
晏小姝停止了哭泣，她静静地看着屋外的大雨，脸色变得煞白，本该是良辰美景，春宵一刻，在她看来，美梦还没开始，就坠入了地狱。“你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不要白白死掉？家族的仇恨已经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她努力将泪水压进眼眶里，声音跟着身体一起颤抖。
墨涵没有搭话，他冷冽的目光透过厚重的雨幕，凝在没有尽头的远处。
“我那天既然选择跟着你来，就不会后悔。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跟着你，直到死的那一天。”晏小姝依然满脸倔强的神色，说出这些话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量。
“嗖”的几声轻响，四支箭簇穿透雨帘向着墨涵激射过来，雨幕中带出几道白色的水雾。墨涵从晏小姝手里拔出刀，刀口横扫，扫落三支，剩下的一支箭簇被刀锋一格，偏离了方向，刺进中间的木梁上，发出“嗡嗡”的颤响。
四道身影从对面的阁楼上一跃而下，向着新房围拢过来。锋利的斩马刀已经出鞘，带着凛冽的寒芒。
府内的丫鬟脸色苍白，四散逃开。
他们都蒙住脸庞，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身着一身漆黑的劲装。墨涵慢慢退到墙角，将晏小姝挡在身后。他知道在某个地方的黑暗中，还有几个杀手，手持连弩，静待着时机。
“契丹的影卫么？”说这话的时候，墨涵双臂已经蓄满力量，他并不需要得到答案。他只是没想到，当初父亲将卢迪族推开，诬陷他们跟契丹联盟，现在反而一语成谶。他们可是嗜血的杀人狂徒，想必是伪装成送亲的队伍混进来的。
一声清啸响起，刀锋带着凛冽的杀气斩了出去，对着正面的杀手。那杀手一个转身避开，刀已扬起。空气也被劈开，墨涵挥刀猛地一撩，划出指天的直线，磕开了对方的攻势。
另外三名杀手，同时也挥出了手中的刀，攻势如潮水般倒逼过来。方口长刀划出一道犀利的圆弧，强大的力道封住了杀手凛冽的刀口。墨涵手腕一抖，刀锋猛地走直，向着正面的杀手递了出去，那名杀手惊恐中向后急退。墨涵更快，他借着身体的冲力，刀锋直指那名杀手的前胸，在手臂完全舒展开的时候，刀锋恰好贯穿对方的身体。
三道雪亮的刀弧落向墨涵的头顶，同时“嗖”的一声，又一支羽箭拖着长长的气流破空而来。墨涵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生死的瞬间，他本能地举刀，三片刀光被强硬地截断，他全然不顾虎口传来的酸痛，全力推刀将斩马刀的攻势压到一旁，猛然抽刀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箭簇被拨开。
剩下的杀手没有给墨涵喘息之机，三柄斩马刀呼啸着再次逼近，大片刀影罩在墨涵头顶。墨涵举刀左招右架，金属撞击的轰鸣响彻四周，细小的火花不时跳跃在空气中，一闪即灭。
沉重的压力从每一片刀光中迫来，暗中的箭簇总是在墨涵想要发起攻击的时候，封住他的攻势。力量正在快速地消耗着，激烈的对攻使他的手臂酸麻起来。
晏小姝安静地躲在墙角，她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不发出一点声音。外面的风雨声完全被金属撞击的声浪压住了，透过一闪即逝的火花，她看见那具倒在地上的尸体，她颤抖着闭起眼睛不敢再看。耳边响起桌子被劈裂各种茶具破碎的声音，到处充斥着木头断裂的声响。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府里已经一片漆黑。墨涵仔细地听着空气中的每一丝声响，他的刀锋准确地捕捉到了一个杀手的轨迹。清啸声响起，手感清晰的传来，一名杀手轰然倒地，砸倒了一张茶桌，一阵乱响。
墨涵循声拨开一支羽箭，顺着力劲他已经摸清了那名弓箭手的位置。另外两名杀手将身形潜伏在黑暗中，呼吸都变得轻盈，像是等待着猎物的猛虎。
凭着记忆，墨涵知道了第一名杀手倒地的位置，他的斩马刀一定就在那里。他轻轻走了过去，眼睛已经失去作用，耳朵努力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他猛地将长刀向着前方横扫，凛冽的刀锋划出一道靓丽的扇面，暗中的杀手急忙躲避。墨涵迅捷地拾起地上的斩马刀，奋力掷了出去，同时一支箭簇穿破雨幕呼啸着射来。斩马刀撕破雨帘，拖出一条银白色的水雾，直接破开箭簇疾啸远去。一声惨叫传了过来，一个身体从对面的房顶上翻滚着跌了下去。
两名杀手发现了墨涵的位置，掌心的斩马刀呼啸着向着那地方斩落，刀锋带着风嘶向着墨涵逼来。两人的斩马刀都落空了，顿觉不妙，想要退开已然不及。方口长刀呼啸着平挥，空气也被划开，强横的刀锋切开了两人的身体。
大雨一直没停，墨涵顺着地上的亮光，缓慢地在院落里行走，全身都保持着戒备。雨水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微风袭来，刺骨的寒意穿透身体。他回头看了一眼晏小姝，她依旧抱着刀鞘低着头艰难地跟在后面，步伐有些踉跄。他想脱下衣服替晏小姝披上，可转念一想她此刻已经不是他的新娘，而是杀父仇人的同伙。心中的悲凉蔓延到了全身，彻骨的寒气萦绕着他。
晏小姝突然死死地拽着他的手，手很光滑，雨水在两人的手心里汇合，慢慢滑落，隐隐带着一丝黏性。墨涵厌恶地大力甩开。
墨涵停了下来，他嗅到了一丝气味，战场上的味道，血的浓腥。
“抱抱我。”晏小姝突然扑进他的怀中。
雨更大了，她的身体顺着他冰冷的肩膀滑落，猛地栽倒在地上，掀起了一片雪白的水花。
墨涵抱起她，贴着大红喜字的灯笼照射过来。晏小姝气若游丝，一支羽箭洞穿了她的胸腔，殷红的血液染红了半边身体。“我说过的，我来保护你，记得吗？”她望着墨涵，努力保持着微笑。
墨涵将掌心的方口长刀扔了出去，将大氅披在晏小姝的身上，一把抱起她在雨夜中发了疯似地狂奔。鲜血顺着晏小姝的指尖慢慢滑落，在水中扬起一圈又一圈血色的涟漪。
大红的灯笼在风雨中一盏接着一盏的熄灭，长廊的尽头，已经找不到一个帮手，怀里的晏小姝已经没有了气息。墨涵力竭倒地，一袭绿裙出现在面前，他抬头，是熟悉的脸，心爱之人的眉眼。只是那眼中没有情深缱绻，只有凌厉冷漠。她缓缓开口。“我们族人向来恩怨分明，你走吧，我护你周全。”
冰冻的大地开始裂开，无数嫩绿色的根茎从大地深处涌出来，修长的花茎慢慢舒展，开出金黄色的五瓣小花，它们匍匐在地上，一直蔓延到目光所不能及的天边。
一匹马自北方来，墨涵躺在马背上，漆黑的大氅罩住身体，仿佛沉沉地睡去了。他不知道要去哪儿，这匹马去哪儿他就在哪儿。
一阵琴音将他唤醒，墨涵一下坐起来。
红尘酒肆，一袭红色长裙的女子端坐在桃花下，桌上放着一张古琴。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扫过琴弦，流水般的琴声在弦上扬起，音色淳厚，恰似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洋洋洒洒没有尽头。
高亢的曲调忽地低沉起来，又跳跃几下，宛如夜风中不断起伏的火苗。
墨涵盯着那名抚琴的女孩，心头猛地一寒，脑袋里一片空白。他身体微微颤抖，目光凝在那女孩清秀的脸上，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惊慌。“......小姝。”
压制了太久的悲伤猛地从鼻腔冲出来，全不给他半点躲避的机会，泪水唰地流下。他静静地看着漫天桃花下的那个女孩，在回忆里努力找寻着关于她的一切，人群来来往往，在他们身边穿梭不息，人流里面，她微笑着站在那里，像水流中的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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