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潭水”村子隔壁有一个叫“双源”的小村子,这个村子如今也就是四五十户人家,和我们“潭水”村同属于一个大队,距离不过五六里路远。我读小学的李校长,就是这个“双源”村子里的,当时,他还是一个民办赤脚老师,上过我三年级的数学课。
让人意外的是,这个小小的“双源”村,在明朝泓治皇帝年间,居然出了一位大官,而且位高权倾,竟然官至户部尚书兼右都御史三边总制这个职位,这个人叫秦勉,他当时的职位大约相当于今天最高人民检察长、中央纪委书记及全国人大委员长。
反正出生在“双源”的秦勉就是牛逼,官大也就算了,入土安葬一事还极为隆重。
“潭水”村里的“春生世公”同我提及过他,秦勉死后出殡的那天,从他“双源”村老家故居,同时抬出18口棺材,分别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迸发,其中有几口棺材就埋在与我们村子交界——“坳上”那片山谷中,这片山谷同属于雩山山脉的余脉。
沿着“坳上”山谷下行,斜坡山地突然陷落,出现一处深深的峡谷,峡谷右手边的山坡有一块平缓地带。过去,这片平缓坡曾住过五六户人家,周边全是参天的巨树,枝繁叶茂,蓊郁葱翠。
我读初中时,班主任曾组织我们班上的全班同学,翻山越岭来到这片山谷秋游。
当时,破旧的老房子仍在,有些木头屋檐几近跌落,屋顶瓦梁上那些灰瓦片,好多地方都被山风掀翻了,掉落一地,泥巴地面上全是破碎的小瓦片,到处都是。屋顶瓦梁有的裸露,有的依然被灰瓦片所覆盖,看上去如同没有掉光头发的秃子,时有无的,稀稀拉拉,遮盖在老房子屋顶。
坡上这几间老屋庭院外围,长满了乱七八糟的杂草,一片凄凉。这几间泥土房子呈方形围合,中间有一道天井,长满了苔藓,天井下方深处的边沿,井壁颜色一片乌黑。半山上的平缓坡地,风水极佳,它处天气炎热时,这里依旧凉爽宜人。
记得我读小学二年级时,这坡上老房子还住有人家,其中一家姓秦,他家小儿子还是我同班同学,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秦勉的后人。
住在山谷半坡,行走极为不便。那坡上的人家,在我读三年级时,全都搬到另一山脚居住,那边紧挨着通往镇子的大马路。
倒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是我秦同学家的老奶奶,许是她习惯了“坳上”这片的山谷的生活,不肯随家人下山,在这坡上老房子那生活了好几年,直至终老,独自一人,守着那片荒山与野岭。
我们去上小学时,常会在“琼菇岭”山腰的路上,透过左手边一大片开阔的农田,直线距离样子大概三四里路的,观看对面“坳上”山谷那的人家,“坳上”的老房子,在参天古树掩影之下,若隐若现,不甚分明,天气晴好之时,依稀可辨那灰色的屋顶。
童年的时候,一听闻“坳上”这个地名,我便会闻之色变。听我村子里的人讲,有好几人夜晚起来上厕所时,看见过“坳上”那里有赫人的鬼火飘来飘去,吓得我半死,对“坳上”留下深深地阴影。
后来我上小学时,一个人走在“琼菇岭”的山路上,偶尔我眼角的余光扫及那边时,即使大白天,还是会生起莫名的紧张。
还有更让人惊奇意外的事。
一年春天的傍晚时分,下起了一场超大的雷雨,正电闪雷鸣时,一棵几百年的老柯树,意外被一道突然而至的闪电给劈中,刹那之间,老柯树被雷电劈倒了,仅余下五六米的大树兜,雷电劈过的伤疤,突兀碍眼,树兜通体被烧得黑漆漆,样子好恐怖。
后来,我们村子里的大人就开始传言,说那被雷劈中的树洞里藏了一个“精怪”,因为这老怪招惹到了雷神,所以才被雷给劈了。我们那时年龄尚小,对此深信不疑,加上“坳上”周边本来就是荒郊野岭的地方,又被巨树所遮盖,郁郁葱葱,难见天日,即使艳阳高照的日子,我们也不敢靠近那边半步。
“坳上”坡上人家搬走以后,老房子便慢慢荒芜,过不了几年,彻底废弃了,很少会有人再去那边了。
19.
顺着“坳上”的深峡谷继续往下走,便是我们潭水村里的一片片梯田,这些层层下退的梯田,依着山势起伏不定,田埂的坡度还不小,爬上爬下的特麻烦。每一块田地的面积也不算大。遇上旱季,这片梯田耕地,全都会撕裂起一道道深深的口子。
小时候,村人里的人很穷,想尽一切办法来赚钱,捕蛇的人也多,山上和地里的各种大小蛇类,几乎快要被他们抓得灭绝种。没有了蛇这一天敌,这片梯田里的老鼠泛滥成灾,到处横行游走,把“坳上”下边这排梯田地里的稻子破坏得够呛。
这些气人的小东西,在稻子快要收割时,一群群拖家带口,全都跑出来制造祸害。这些老鼠还特可恶,偷吃稻子就算了,还要用它那锋利的牙齿,一根根从稻梗顶端附近给你剪断,把稻谷掉得田地里到处都是,一粒一粒,层层叠叠,铺撒在那干泥巴地上,浪费极大,让人疼心。
没有了蛇,我们拿这田鼠一点办法也没有,即使下了药毒老鼠,可地里食物太丰富,它们根本就不理睬毒老鼠的诱饵,我们除了恨得直咬牙,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任它们在梯田地里欢腾跳跃,随意糟蹋地里金色的谷子。
“开路将军”永元老汉也有几块面积不大的稻田,随机分布在“坳上”梯田那里,那几块地的收成,也就是五六担稻谷的样子,可永元老汉对自家耕种的粮食尤其小心在意,夜间的时候,他还会到田里去赶跑田鼠。
一到秋天稻子收获季,永元老汉一人,手持一盏圆玻璃罩子的煤油灯盏,就着漆黑的夜色,在那若隐若现昏黄灯盏的照耀下,顺着田间小路,摸到“坳上”峡谷下边的梯田那,整晚窝守在田埂,盯防老鼠,阻止老鼠偷吃破坏他们家田里的谷子。
有时半夜,“开路将军”永元老汉,手提那盏昏暗的煤油灯盏,在田埂上面,来回走动,惊扰得地里田鼠四散而逃,跑到附近村邻的田地里去干坏事了。
老汉有时实在太困,也不见他回家去,随便找上一处干草地,就地和衣躺下,眯眼睡上一两个时辰,待稍稍平息倦怠,又会起身,再次沿着他家的田地小心地巡视查看。
偶尔感觉有老鼠在他家的地中间跑动时,老汉激动得大声“喔,噢,喔,噢 ……”地喊叫起来,吓得躲在田中间的大老鼠落荒而逃。老汉突然之间的大声叫喊,扰乱了梯田上静谧的夜色,那粗哑的声音,一阵阵晃至“坳上”山谷那边,群山也跟着回荡,“喔,噢,喔,噢 ……”
“坳上”附近的地方,我们白天都怕得要死,可“开路将军”永元老汉却一点也不怕,八成是与他“将军”的职业相关联。
每有村子里的老人过了,永元老汉总是手持长竹白旗,为抬棺材的“将军”开路引道,或许是永元老汉见惯了太多的死亡,死亡对于他来说,如同吃饭睡觉一样惯常,没啥好害怕的,见多不怪。
你还别说,也有让他意外受惊的时候。
“坳上”那片山头本来就荒凉,山上的树木又多,林中各种动物也多,偶尔还会有体形较大的一些动物出现,比如野毫猪、野山羊、野猪,有时还会有从别的地方跑来路过的野水牛,我9岁那年,全村子里人合里,就在“新屋下”池塘边上的深泥巴地打死了一头四五百斤的大野水牛。
又是一个漆黑一片的夜晚,老汉再次提灯去防守他家的稻田。那一夜,山风特别的大,呼呼地从山谷上方往梯田这边扫过来,把田地里的稻子横扫得东倒西歪的。老汉那盏昏暗的煤油灯也随风飘摇,没两下就给吹灭了,老汉也清楚,再点上也是徒然,所以索性就不再点灯,摸着黑漆漆的夜色,偶尔在田埂上走动惊吓田鼠。
就在下半夜时分,“坳上”山谷刮下来的风越来越大,永元老汉隐隐感觉背后不远的小山坡那里,有来回走动的震动声音,一阵又一阵,而且还持继了好一会儿。对于鬼怪的传说,老汉是不怕的,根据老汉的经验,这个时间点,那山坡上肯定不会有人出现的,即使是夜晚偶有出来打猎的路人,他们都会打开手电照晃。夜色,依旧黑漆漆,肯定不是猎人,老汉内心里的一个声音好像在对自己说道,那到底是啥东西在那边发出声响呢?永元老汉自己心里也没有一点谱。
黑夜中,那声音总是时断时续,有一下没一下的。这下,永元老汉开始慌张了起来,拿起放在一旁的煤油灯盏,赶紧沿着来时的田间小路,匆忙摸回家,一路上都没敢回头,也没耽搁停一下。
打那后,永元老汉再也没敢黑夜里一个人到“坳上”梯田看防田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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