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来兮

今天下班，妈妈满心欢喜地告诉我，表姑妈姑父从天津回来扫墓，要小住一段时间再回去，姑妈上午来家做客了。

姑妈是一个人来的，妈说她清减了许多，穿着朴素，是多年前的旧衣裳，看着让人心疼。姑父出身望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偏阴柔的男人，他上面有四个姐姐，家族虽败落但少爷做派还是在的，姑妈嫁给他在那个年代算是高攀。姑父讲究吃穿用度要精致，文化体育不可缺少，哪怕下岗了也要品茶打乒乓，挥毫落纸切磋技艺。他是不大热衷于走亲访友的。

而姑妈，操劳不停，早生华发。她婆婆生病卧床不起，几个婆家姐姐说要儿子媳妇陪的，姑父偏一着急还添乱，摔断了腿，住在医院要手术，害姑妈乡镇和市区二头跑，累得嘴唇都长了干疮，看得我直心疼。爸爸和妈妈也常去医院探望姑父，帮忙减轻姑妈一些负担。我一个小辈，因了在医院上班，每天去关心病情，拜托同事们对他照顾有加。姑父手术前夕，姑妈从婆婆病榻前赶到他病床，姑父竟落下泪两行，我也是无语，不知是自觉愧对姑妈呢还是害怕手术？

表妹夫妻在天津工作落脚，表妹怀孕了，姑妈又赶去天津服侍，领孩子。间断地再赶回来照看公婆，给姑父把家里收拾干净，补给到位。如此往复，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姑妈病了，吃不下饭，一沾油腥气就消化不良，腹泻不止，医学博士的女婿带她去北京医院检查，未果。姑妈提出让身在呼和浩特的亲家夫妇来天津换班带孩子做家务，让她回老家中药调理身体。

奶奶在世时最疼姑妈，爸爸身为大表哥对姑妈一家照拂有加。犹记得我刚工作时，爸爸妈妈嘱咐我买了水果方便面等吃食去吴江高中探望高三冲刺阶段的表妹的场景。所以，扫墓结束，姑妈就来做客了。

建地铁改造的原因，小区东门被封，妈接了电话就赶去公交车站接姑妈。一上午，边做饭边闲话家常，说起姑父的闭目塞听，姑妈有些怅然若失，妈妈劝她不要太劳心伤神，顾虑身体是头等要紧大事。

下午，爸妈带姑妈去新家参观，姑妈由衷地感到高兴，啧啧称赞。末了，聊起自己的打算，她想把那套久等拆迁不得的旧房子卖了，去补贴表妹夫妻在天津换套学区房，为孩子上学做准备。等身体调养好了，还要北上，继续接送孩子，为女儿分忧。爸妈建议她把姑父说服了一起去，省得她操心，分身乏术，她认真地考虑着，和爸商量着怎么才能把姑父说动。

“父母在，不远游”，表妹学习成绩优异，最后远在他乡工作成家，姑妈牵挂入肺腑，操劳至成疾。姑妈下午已经返家，爸爸最放心不下姑妈的身体，妈妈特反感绣花枕头型的姑父，晚饭桌上二人争先恐后地向我讲诉姑妈到访的经过。

记得以前读过铁凝的同名短篇小说，平常百姓生活从迎客、待客、陪客、送客几个点滴来着手描写，写得是一气呵成，自然不做作。那时的我，读罢此文，感触不深。今日，闻得姑妈来兮，联想起姑父不谙世事的自欺欺人，不禁理解了当时文中的压抑。

姑妈对我是毫无保留地好，当时和老公相识踟蹰时，先带到同里给姑妈相相，她觉得可以深交，才带回家给爸妈过目的。一晃，宝贝们都已经这么大了……

等得空，要去望望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