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晒得发烫的铁皮,碰到皮肤,皮肤就烫得通红。蒸发的气体、尿液、粪便、呕吐物、汗水。让货柜宛如一个毒气室。缺氧、污浊的空气,食物和水的匮乏,让人产生幻视和幻听。萨米亚仿佛听见阿比的话在耳边回响“如果你真的对什么事情很不满,你不需要抱怨,你只需要改变,我的小萨米亚。”“永远别说你害怕,我的小萨米亚,永远不要。否则你害怕的事情就会被放大,显得好像可以打败你。”“你是为自由而跑的小战士。”于是,萨米亚耐着极度饥渴,与其他两百二十个人,挤在货柜中,一分一秒地熬过去,熬过去。
相对于不久前越的撒哈拉而言,货柜无疑会好那么一点,至少离索马里越来越远了。有人因在穿越撒哈拉大沙漠的时候吸入太多的沙子,沙子牢牢地堵住他的喉咙,连水都喝不进去,因而在货柜里丧了命。

萨米亚要追逐她的伦敦奥运梦、自由梦。于是,她在漫长的偷渡过程中,忍受着贩运分子非人的待遇。为了逃离她既爱又恨且战火不断的祖国索马里,即使被当做牲畜贩运,她也可以忍受。阿比的鼓励、对自由的向往,在最艰难的时候成为她坚持下去的精神支柱。
奔跑,以梦想之名;逃离,以自由之名。

跑步对于普通人而言 不过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就像你我吃完晚饭到小区楼下遛达,围着小区跑上几圈,偶尔跟碰到的熟人打招呼一样稀松平常。而身处战乱的索马里,萨米亚一不小心就会因为跑步而遭青年党盘查或枪杀。然而,萨米亚没有抱怨,反而小心地守护着心中的梦想——做一名运动员。她静静地等待宵禁的到来,全身裹着罩袍,穿着磨损严重、跑起来像打赤脚的跑鞋,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石子、种子、粗细不一的树枝、动物骨头、丢在街上的机油罐、地上的裂缝或者大洞,穿过偏僻的街道,去到体育馆练习跑步几个小时。
一双崭新的跑鞋是她不敢奢望的东西,如同电影《小鞋子》里的阿里一样。阿比和乎由在动荡不安的环境中仅能赚到让她以及姐姐们不至于饿死的食物。即使食不果腹、随时有生命危险,萨米亚依然坚持自己的梦想,因为阿比和乎由鼓励她、支持她。

她带着承诺,走进了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会场。可是,她跑了最后一名,比第一名维罗妮卡.坎贝尔-布朗慢了将近十秒钟冲过终点线。但是她虽败犹荣,因为,她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了。她梦想的下一站,是2012年的伦敦奥运会。
她热爱的索马里让她亲如兄弟的朋友变成禽兽,把她的教练兼伙伴变成了杀父凶手。以前跑步,她连计时器都没有,而现在,她连教练也没有了,父亲也没有了,萨米亚没有停止跑步,她决定踏上“那段旅程”,为了能够自由地奔跑、为了兑现对阿比(父亲)的承诺。她的姐姐荷丹仅仅花了两个月就抵达欧洲开启新的生活,她相信她应该也能顺利到达欧洲。
在北京的日子,成了她十七岁年华里,甚至今后的人生里最辉煌的时刻。在北京,她第一次泡浴缸,第一次睡柔软的床垫,第一次吃有“果汁、水煮蛋或炒蛋、香肠、豆子、蘑菇、西红柿、咖啡、茶、卡布奇诺、热巧克力、可颂、蜂蜜饼干”等丰盛的自助早餐,甚至还有人伺候。而这一切美好的回忆,陪伴着她做为塔力巴的“那段旅程”,成为她除了阿比的鼓励以外,每日幻想几遍的东西。

她熬过了可怕的撒哈拉——那个除了沙子还是沙子,绵延不绝,能够消灭灵魂、摧毁思想,令人绝望的大沙漠;她熬过了装载着她和另外两百二十人的大货柜;逃过了漏水的超载皮艇。在离开索马里一年,离伦敦奥运会开幕还有四个月的时候,萨米亚终于乘上载着三百多人的大船,渡过地中海,即将抵达欧洲,奔向自由。她几乎能看到自己就是奥运会冠军,接受来自观众和粉丝的掌声,接受来自世界各地记者的采访,甚至还能和偶像莫.法拉合影。
然而,“那段旅程”太漫长了,她浪费了太多太多时间去等待:等待姐姐荷丹寄路费、等待贩运分子通知她启程,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非洲去往欧洲追梦。就在梦想与自由近在咫尺的时候,她所乘坐的船开了三天后,引擎出了问题,在海面上停止不动了。

如果被警察抓到,她和其他塔力巴极有可能会被遣返回国。面对不远处意大利船抛下的绳索,面对大海,一股力量使萨米亚奋身一跃——她要抓住那根绳索登上去意大利的船,她要参加伦敦奥运会,因为她是一名参加过北京奥运会的田径运动员。她不害怕,因为她记得阿比经常对她说“抱怨只会让你一直做你不喜欢做的事情。”
然而,命运跟她开了一个玩笑,她没能游到并抓住那根连接她的生命和自由的绳索。地中海成了她“那段旅程”的终点。那是2012年4月2日距离伦敦奥运会开幕(2012年7月27日)不到四个月。
你对梦想的有多热爱?你对自由的有多向往?朱塞佩.卡托策拉在《32秒16》让我们知道,萨米亚为此付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不是作者残忍地编骗人的故事,而是这一切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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