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个夜里,老张在睡觉。
老张身体的各个器官开始说话,他们在争论:「谁才是老张身上最重要的器官?」
眼睛说:「我是老张身上最重要的器官,没有我,你们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看不到美丽的事物,出门都有问题。」
腿不开心了,说:「看得到有用吗?没有我,你眼睛看了也是白看。再说了!盲人没有眼睛照样能走路。」
鼻子接着说:「看东西跟走路都是次要的,瞎子和瘸子同样可以活得很好,关键是要我这个鼻子。鼻子负责呼吸,没呼吸,人就没气儿了!」
嘴巴反驳:「呼吸也可以靠嘴啊!更何况,除了呼吸,靠嘴还能吃饭呢?人能靠鼻子吃饭吗?」
老张脸上各个器官还在争吵,老张身体里的心脏闷声说:「你们别吵了,没有我心脏输送血液,你们每个器官都会失去作用。」
大脑听了不服气:「你们说的都对,但要是没我这个大脑,老张还是老张吗?老张就只是一具活着的肉。唯有我这个大脑让老张思考、做决定、明辨是非,老张才能在社会上生存,娶妻生子,繁衍后代。」
其他器官纷纷加入战局,越吵越剧烈,吵到最后,器官们纷纷不干了,都觉得自己最重要,是老张身上最不可或缺的存在。
于是他们为了彰显自己的重要,决定分家,各自要从老张身上脱离出去。
2.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是社会性动物,也都是社会性动物。
这个说法看似矛盾,实际上并不矛盾。就像宇宙,我们从三维和四维的角度看,我们会看到不同的场面。
人都有社交的需求,但社交的需求在强度上并不相同。
就像老鹰和麻雀,老鹰是独居动物,麻雀是群居动物。
尽管老鹰比麻雀强壮许多,但一只强壮的老鹰如果遇上为数不少的麻雀,他也得退避三舍。
人的社会性需要,往往和他的人格特质有关,最简单的区分就是内向和外向。
心理咨询经常谈依恋理论,但依恋理论也只是对于人的其中一种说法。因为依恋理论的核心是,一个孩子幼年时是否受到父母充分的关注。
但人格特质的养成,并非只和父母有关。人格特质和遗传、成长中与他人的经历、自己的经历,包括阅读、思考等等,都会让一个人长出他自己的人格「树」。
我见过不少人,他们因为一场大病,进而对自己的人生道路有了浑然不同的转变。
有些原本别人眼中乐观的人,在一场大病后有了死亡恐惧。原本他们过得很随性,却开始对生活环境变得吹毛求疵。
有些原本十分喜欢计较的人,一场大病后却从原先的价值观中解放出来,因为他们意识到有太多东西,再计较也计较不来,干脆放开心胸,享受当下。
当我们把自己看得太像一回事,我们就会把所有的焦点放在自己身上,这往往使我们失去感受世界,感受他人的空间。
我用「空间」,而不是「能力」,在于这种感受力永远不会消失,只是当我们过份关注自身,我们自然就无法同时关注自身以外的人事物。一旦我们重新把关注的焦点向外投射,我们又能重新与外在世界的人事物接轨。
3.
朋友,是我们和这个世界接轨时,最美好的产物。
朋友的关系不像家人,家人不是我们的选择。
朋友的关系也不像爱人,爱人有激情,有繁衍的需求和欲望。
朋友是一种绵长的关系,有着超乎性别和个体意识的独特性。就像和另外一个人合租一个房子,尽管双方平常不住这个房子,但双方都有这间房子的钥匙,可以随时在这个房子里相聚。
所以友情有排他性,但同时又具备更高的包容性。并且相较家人和爱人,具有更多的自由与回旋的空间。
有时我们会失去朋友,而一生中我们能够拥有的好友并不多,因为一个人的心能够容纳的人就那么一丁点。
失去一位好友,那种痛苦不会比失去爱人轻微。
你曾经失去过最好的朋友吗?那时痛苦的感受还停留吗?
你是否后悔呢?你是否有去挽回呢?
无论你怎么做,很遗憾的全部无济于事。
因为人与人就像不同的器官,我们存在于这个世界,偶然的相遇,却总是在相遇与错过之间徘徊。
当我们对朋友发怒,那一刻我们就是真的想要对他们宣泄自己的某种攻击性。有时对方包容我们,有时反过来我们包容对方。
所有的攻击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有时攻击失控了,伤痕留下了,距离也就拉开了。
我们不得不习惯失去,习惯在缺乏可信任的人的情况下,继续假装若无其事的继续我们的日子。这是人类可悲的习性,我们总是善于欺骗自己,善于给自己的缺憾找借口,甚至编造一个完美的故事。
人的理性能力如此之强,以至于上帝告诫我们不可吃智慧之果。
因为智慧之果赐与我们的,并不是对尘世的超脱,理性总是能够给我们的错误找到一个出口,这个出口是各种理性编造的理由。
出轨的人,他可以编造理由,让自己的不忠成为浪漫的爱情故事。
就像战争里的杀人凶手,他们也可以编造理由,变成烈士或英雄。
所以在咨询当中,最需要放下的就是理性,因为理性总是带来各种编造。编造也许会让一个人很放心,但当他在编造的时候,他和自己是疏离的。
就像一位小说家,当他在写一位故事的主角,他总是站在一个上帝视角,好去安排主角的遭遇,种种爱欲生死。
然而,在我们有限的生命中,我们无法为自己安排什么,我们只能去体验,去感受,或者被动的去遭遇。是这些感受本身,以及我们相应的选择,验证我们是谁,以及我们人生的答案。
4.
失去朋友,就像我们自传里的一个转折。悲剧性的转折之后,或许能迎来幸福与快乐。
这种编造,没有人可以否认,同时也没有人可以保证。
东北有个「北大荒知青安养中心」,这个安养中心的某个性质,其实就是一个收容当年下乡知青的精神病院。
在那个艰苦的环境,有些人从此回不了家,有些人在那个过程中受到XXX(无法言喻)的待遇。
有的人就这么疯了,比如有的人症状是心智年龄退化成孩子,再也无法复原。
在我看来,某些精神病就是我们在「编造」,编造的目的不是为了欺骗,而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心灵,让我们不要彻底绝望。
所以面对精神疾病,我们该用什么面目去看待呢?
也许我们能做到两件事就够了,一个是「不责难」,一个是「不强求了解」。
不责难,在于精神疾病的患者,他们往往是没有选择的。这些病就像诅咒,没有人希望被诅咒。
就像有的人养孩子几十年,孩子突然没了,养育者受了很大的刺激,精神失常。难道我们要去责怪他「不该」精神失常吗?责怪因为他的精神失常,造成他人和社会的负担吗?
不强求了解,在于一个精神病人的世界,对「常人」来说不存在可比性。就像两个不同文化体系长大的人,他们可以试图了解对方,但试图不等于勉强。尤其是勉强对方了解自己。
有时,我们和朋友因为生活等等因素,想法、价值观和感情有了转变。我们责难对方,甚至强求了解,都无法挽救关系。
因为关系本来就没有挽救的可能,关系总是在转变。就像一对夫妻,即使他们离婚多年后,又重新再婚。
这个再婚也不无法回到最早结婚的状态,两个人都是不同的人,这是一个新的结合。
5.
失去朋友,有些人在乎的是「朋友」,有些人在乎的是「失去」。
也许在你因为分离而痛苦的时候,你该问问这个问题,到底你痛苦是为了「这个人」,还是因为你接受不了「失去」?
有些人接受不了失去,而不是真的舍不得这个朋友。舍不得一段婚姻,或是舍不得一个头衔或身份。
但失去就是会来,从我们出生那一刻起,我们就在失去。
我们学习失去,好面对活着的每一帧画面。
◎作者:高浩容
著有《别害怕当个流泪的大人》等书
现居上海,专职咨询与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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