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意大利因疫情“陷入瘫痪”之后，地中海彼岸的西班牙也告急了。
西班牙全国“封城”并没有遏制病毒在城内的传播，虽说不可能会像1918年那场流感一样惨绝人寰，但这次的代价依然惨重。网传西班牙65岁以上确诊老人直接放弃治疗，不知是否属实，但至少说明，新冠疫情的持续恶化已经压垮了这个国家的医疗系统。
前段时间传出武磊确诊消息时，我还有些惆怅。要知道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在西班牙和冰岛之间游玩，在巴塞罗那诺坎普球场看武磊踢球。短短三百来天，世界风云突变。若不是这场疫情，那次乏善可陈的欧洲之旅已经埋葬在我记忆深处。
西班牙人喜欢养狗
第一次也是目前唯一一次踏足欧洲，在飞机上的深夜，睡意阑珊。旁边金发碧眼的小姐姐跟我搭讪，我艰难地听懂问我有没有耳机可以借。凌晨五点看完是枝裕和的《小偷家族》之后沉沉睡去，醒来飞机刚刚好落地，她把耳机还给我，头也没回地下机了。
位于欧洲南部的西班牙，和意大利隔着一个海峡的距离，如今更像是一对难兄难弟。海峡这边的西班牙，受地中海暖流影响，三月末已经足够暖和，巴塞罗那街头到处都是穿短袖的本地人，只有我们这些不懂情况的外国佬才傻傻地穿厚厚的外套。
看着欧洲地图，感觉西班牙还挺大，其实也就跟四川省差不多。从巴塞罗那到马德里，也只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很遗憾那时候没去。刚下飞机，就迫不及待前往中世纪小城girona，一个坐落在山脚下的小镇，河岸边集中了五彩缤纷的房子，一看就是欧洲的调调。
一部《权利的游戏》，让这座原本低调的小镇成为网红景点。权游里君临的贝勒大教堂，二丫流亡的布拉佛斯，被龙烧毁的铁王座，都在这里取景。教堂就在小镇的制高点，我爬到最高处俯瞰全镇，还真有那么点王者风范。
权游取景教堂
喜欢人文的游客，巴塞罗那再好玩不过，这座城市有足够多的故事。期间去了达利和毕加索的博物馆，去了奎尔公园和圣家族大教堂，也去了高迪的米拉之家和巴特罗之家。巴塞罗那以高迪的建筑闻名于世，但我对建筑一窍不通，基本止步于视觉审美。
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圣家堂，确实很震撼，不愧世界上最牛的景点之一。相比于外观的骨骼脉络，我更迷教堂内的五彩玻璃窗，阳光从精美的窗上折射下来，光彩斑驳陆离，整个教堂变得如梦似幻。相机无法拍出这座建筑奇葩的美，难怪直到今天仍在修建，而高迪已经静静躺在教堂的地下墓室里近百年。
圣家堂的五彩玻璃窗
除了景点，在巴塞罗那逛街也是必须的，即使这里集中了大批世界上最嚣张的扒手，但也不见得有《天下无贼》刘德华那样神乎其技，捂紧手机和包包还是能逛的。
起点是加泰罗尼亚广场，随着拥挤的人流涌进著名的兰布拉流浪者大街。巴塞罗那是一个高度自动化，也是非常自律的城市，中国人烦恼的垃圾分类，这里便得到很好的解决。分门别类的垃圾桶旁边，还有一个可回收用品箱，你能在这里淘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宝贝。
西班牙人酷爱养狗，狗和行为艺术在街上随处可见。街头也会看见一些“路边钢琴”，免费弹奏，围观者众。见过十几岁的少年，也见过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的弹奏，路人就这样静静围观，像聆听一场演唱会。难怪疫情隔离期间，乐观的西班牙人仍在阳台弹琴唱歌。
巴塞罗那街头的公益钢琴.png
我在巴塞罗那街头留下了几张非常装逼的照片，其中有一张就在凯旋门前。走过凯旋门，就是吃货的天堂。附近有很多还算不错的中国餐馆，还有据说性价比很高的西班牙海鲜饭，但我真心吃不惯这玩意儿。
最爱的是到处都有的羊角包，西班牙的甜食也真是绝了，反倒是最出名的西班牙火腿我也吃不惯。火腿是在所住的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吃的，据说比普通火腿贵好几个档次，估计得腌了好几年，但感觉味道也就那样嘛。
自助早餐我只选择了少量的火腿
西班牙人的作息很奇葩，晚睡晚起，下午两点到五点之间吃午饭是常规操作，光喝个咖啡他们就能花掉一个钟头。五点之后很多人回到工作岗位上，一直到晚上八九点才下班。随后他们可能跟同事或朋友喝点酒、吃个TAPAS什么的，然后才是晚饭时间，一直到子夜才会休息。
人生地不熟，吃什么是个问题。打开大众点评，选择了上面人气最高的Hello Star Seafood餐厅，光排队等位就耗了一个多小时，排到位置已经是晚上10点。当时西班牙采用冬令时，北京和巴塞罗那有7小时时差，意味着我吃晚饭时，国内的小伙伴已经在睡梦中了。
好不容易等到的位置，报复性点了一大桌子菜，邻桌的老外用异样的目光盯着，似笑非笑，令人不适，我心想看什么看能吃很稀罕吗。结账时我终于能将一张500欧的钞票花掉，再给点小费，看服务员的眼神以为觉得中国人就是有钱任性，实际上那两张500欧大钞几乎是我全部的盘缠。
Hello Star Seafood的鹅肝
人在异国他乡，五脏六腑总容易闹饥荒。有一天在巴塞罗那我管不住嘴了，去一家粤菜餐厅拯救一下中国胃。一对广东夫妇开的店，店里播放徐小凤的《风的季节》，老板娘跟着熟悉的旋律哼唱。店里的烤鸭和牛肉都比较正宗，久违的粤菜味道。
难怪老外说中国人勤奋，巴塞罗那的中国餐馆、酒吧也遍布每个社区。圣家堂对面居民楼就有中国人做生意，门窗上写着“西班牙移民，百年老字号”，这广告做的，你不得不服。
吃饱喝足，打开谷歌走路回两公里外的酒店，心想高迪为啥要这样设计巴塞罗那的街道，一个一个豆腐块街区，走到哪都感觉在同一个路口，方向感差的人很容易犯迷糊。
巴塞罗那街头的公益钢琴
出租车断然是坐不起的，据说十分钟车程就要20欧左右。因为这里的人力成本很贵，比如说剪个头也要20欧左右，叫个外卖也不划算，在这里生活才知道中国快递小哥有多好，毕竟国内最不缺的就是人。
人力贵，物价也不低。我在一个橱窗看到一双漂亮的小脏鞋，很是喜欢，一问价格，再摸摸干瘪的钱包，还是算了吧。倒是买了个Loewe的香水，因为真的，挺便宜的。
至少相对于国内来说，这里的奢侈品实在便宜，LV、巴宝莉、蔻驰什么的。给朋友带了一个Gucci包包，加上打折和返税，至少比国内专柜便宜了2000块，终于知道为什么朋友圈的代购这么火了。
俯瞰巴塞罗那
欧洲很多国家有的是钱，尤其像冰岛这样的小国，税率极高，但社会福利也极好。老人不愁养老，生病不愁没钱，政府会掏钱给你治。但问题是，医疗资源有限，流程也比较繁琐冗长，可能你的床位还没审批下来，病情已经恶化了。
本来这些也都不是问题，可气的是，一些西方人还真是作死。3月初的西班牙，疫情已经逐渐蔓延，但西甲照常进行，在巴塞罗那，西班牙人和马竞的比赛上座率超8成；600公里外的马德里，西班牙国家德比则吸引8万球迷涌向伯纳乌，在声浪和人浪中集体高潮。
人山人海中，仅有的几名戴口罩的球迷，是亚洲面孔。
有人问，你们就不怕有感染的风险吗？
他们会告诉你，在西班牙，足球高于一切。
主场的小球迷
真正感受过西班牙的足球氛围之后，才知道中国的足球跟人家究竟差在哪里。
开车的中年大叔司机沉稳内敛，只有聊起足球时眉飞色舞。他酷爱足球，曾是青少年足球俱乐部的一员，本有机会竞争国家队名额，无奈受大伤再无法追逐梦想，人到中年仍每周踢球。
来到巴塞罗那，不去朝圣一下足球就白来了。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铺，随处可见红蓝相间的10号球衣，你懂的。红蓝两种颜色，象征“沉稳与激情”，这跟巴萨的球风倒是相像。
3月末，正好碰上巴塞罗那主场迎战西班牙人。数万球迷涌入诺坎普球场，我买到了一张第二层32排的位置，已经感觉在山顶，但有生之年能在现场看一场西甲，还是有梅西和武磊的比赛，已经满足。
诺坎普球场的海报
经过沉闷的上半场后，下半场武磊的替补出场，掀起了一波小声浪，可见他在西班牙还是很受欢迎的，至少是得到尊敬。只是毕竟巴萨主场，支持武磊的中国人只能低声下气，这是主场的潜规则，更何况是在西班牙这样在足球和政治方面都“狂热”的国家。
武磊的登场没能填补西班牙人在阵容上的劣势，梅西、龅牙苏和库蒂尼奥组成三叉戟，很快撕开西班牙人的防线。梅西先是突破制造弧顶任意球得分，比赛将近结束时，梅老板跟进低射梅开二度，红蓝军取得西甲六连胜，全场球迷起身庆祝、膜拜，宛如朝圣。在巴塞罗那，梅西就是他们的神。
365天之后，这场比赛已经逐渐消散在我的记忆中，若不是全球疫情触发的感慨，今后恐怕也不会在这里碎碎念了。标题的冰岛只是噱头，实际上我并不想在本篇提及冰岛的旅程，与西班牙相比，冰岛又是截然不同的体验。如果有人对冰岛感兴趣，我会再找机会出个续篇，慢慢回忆与冰天雪地有关的日子。
此刻我最想说的，还是关于疫情。最近有个新闻说西班牙从深圳的厂家进购了一批不合格的试剂盒，于是网上又热议了。有人说病毒从中国来的，你们还敢买中国的试剂；有人说不愧是中国制造的水平，难怪美国也说中国的标准达不到他们的要求。
中国网友对此愤愤不平，我觉得没必要，面对灾难时的自保心理，中国人不会比他们少。加上媒体的推波助澜，就连海外华人华侨在他们眼里也都携带了病毒。反观我们，那些此前歧视或大骂湖北人的人，那些如今拒绝所有人入境归国的人，跟现在歧视中国人的西班牙人没什么不同。
我在凯旋门前
西班牙乃至整个欧洲，正在为一个民主国家“付出代价”。他们的人民习惯了人身自由和独立决策，丧失许久的危机意识，让他们在面对这个杀伤力并没有很强的病毒面前选择轻视；而跟我们的一党专政不同，他们的政府很难对民众下达死命令，而且民众也不一定服从命令。
举个例子，西班牙在全国“封城”之前，首相Sanchez就提出长期禁令可能会影响弱势群体，可能导致家暴、虐童案的增加，也可能严重影响独居公民的心理健康等等，这些我们容易忽略的东西，恰恰是他们所在乎的。
在这种情况下，执政者要做出决策，要考虑的因素和走的流程细密繁琐，细节化和人性化得到显现，但在快速传染的新冠肺炎面前，显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即便医疗物资匮乏，宅家的西班牙人仍每天在阳台上为他们的医护人员鼓掌打气，这些人都不缺感恩之心。国人也不必在自负和自卑之前摇摆，中国不是救世主，也不是只有我们在拯救世界，我们也无法拯救世界，西班牙，意大利，美国，印度，他们各有各的福祉，各有各的劫难。只是我们都希望，这场劫难早日过去，而现在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自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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