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一算在丽江已经第十个年头了,十年前我这样的算是新人,十年后我居然可以老人自居,在自己的简书里发表一点感想。
谁还记得十年前的丽江?我心里是记得的。
那时候,束河的老街道办事处确实就是老街道办事处,古朴的木门常年锁着,从门缝里看进去,可以看到葱郁的草地和树影婆娑的院子。清晨的阳光打在青石板路上,熠熠生光,纳西族的媳妇们在溪边洗衣服,说着我听不懂的纳西话。卖豆浆的阿婆挑着木桶路过我家院子,探着身子往里面张望,我知道她在寻我,忙不迭拿个碗出来,阿婆麻利的给我盛好:“姑娘我明天也是这个时间来吧?”
2元钱好大的一碗,豆香浓郁,可以幸福整整一个早上。
都说同行相轻,那时候不是这样的。遇到客人不想住青年旅舍,想住私密性更好的客栈,我们也会推荐指路。九鼎龙潭那边的塞拉维的价位比我们高,遇到想住便宜点的想结交朋友的年轻人,塞拉维的神仙也会跟客人推荐我们家。记得那时候,蔷薇姐姐家的卓尔吧卖素食和接待外国背包游客住宿,她家只有公共卫浴,遇到想吃素食的外国游客,我也会热心的带过去。
07年08年那会儿,生意是不大好做的。天黑了没啥事,有些掌柜们就来我家烤火玩杀人游戏,与其说是同行,不如说是一个镇子里的邻居。
蔷薇姐姐做的菠萝饭好好吃,我记得每次她做都会亲自送来一份,我也好喜欢带朋友去她家吃素食,专挑二楼那个阳光最好的角落。我也喜欢跟她的波兰先生Peter学种花,她家院子里的花一年四季都在盛开,让我好生羡慕。
“茉莉呀,除了日常的管理,你还要有一颗爱花的心,每天都看着她们祝福她们,花儿就一定长得好。我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我的花儿们唱歌呢。”
给花儿唱歌,心里爱着她,花儿就长得好?我将信将疑。
邹老先生家的尼美图就在巷子的那一头,他不做传统意义上经营的事情,自然也不会为了利润把门口打造成铺面租出去,他偏执的只管把自己的院子打理得美美的,价格不低却也是一房难求。
好多年来,我都习惯从他家路过的时候,看见庭院深深,里面飘出美声唱法的音乐,那是邹老先生用的老唱片机播出来的。
直到有一天,听说因为束河的院子租金涨价太快,邹老先生跟房东关于租金的矛盾无法化解,闹到了法院。尼美图没有了,邹老先生也离开了丽江。
大批的资金开始涌入丽江,各种商铺和客栈真是如雨后春笋春笋般出现。有时候一个星期没有出门,一出去就发现那个什么什么店又没有了,转让了,或是,换人了。
老街道办事处终于也改头换面成了商铺,好喝的豆浆已经高价难寻,卓尔吧转让了,听说蔷薇姐姐她们去了西藏,不得而知。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听说城里的人们认为半年就要更新一次对世界的认知,那里高楼大厦房价疯涨,丽江也不可能保持原样,丽江的人们也不可能让日子一成不变,来保持游客们对她的最初印象。
十年恍惚而过,我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诚然,大量资金进入、炒作、政府监管不给力、利益的驱使、人性的弱点、某些当地人的心态变化、一些外地经营者的急功近利......没错,这些都是事实。试问在神州大地上,有人性有贪欲有炒作又缺乏监管的地方,哪里不都是一样?若只希望看到那个人们露出古朴笑容天蓝水清的丽江,若看到负面新闻就唾弃指责丽江,那只能说,你不是真的爱丽江。
从城市发展的维度来看,北京上海好比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成年人,可以优雅得体的应付各种事件和评价,而丽江,好比一个孩子,只因为长得俊俏些,吸引了很多的目光,人们爱她的俊俏,于是将她置身镁光灯下。她骄傲,她不知自己是谁,她犯了错,她惶恐,她说错了话,她的错误被媒体放大,她被指责被唾弃,直到发现人们不再喜欢她。
我们都忘记了,她只是一个孩子,她只是一个四五线城市,你们指望她的成熟和发展程度,希望她的服务意识水平在哪一个层级?
身边有些朋友觉得这几年丽江的生意太难做了,于是选择离开。这真的太可以理解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要面对的生活现实,趋利避害也是人类最本能的反应。
可喜的是,依然还有很多的人,在用自己的生活继续热爱着丽江。不管市场好不好,经济环境如何。做茶人依然在做茶,只收取合理的利润,只是茶不好做了,那我们还可以增设学茶的课程;打银壶的匠人依然在做银壶,现在生意淡了些,正好朋友来了可以多喝几杯茶;也有人沉下心来用多年的积淀打造一座美丽的院子,客房不多,院子很美,生活自安好;身边也有朋友,因为舍不得院子里的大树,因为不愿失去院子里生活的美好,依然坚持不把那么好的地段改成商铺租出去;也有小夫妻经营甜品店,坚持手作和好的食材,同时不会因为生意影响带好两个娃的好日子,其乐融融。
多年前我不相信种花还需要爱花的心,多年后我相信了。怀二宝的时候,因为身体反应自己的状态都不好,院子里的花虽然得到了护理,我却没有心情多看她们一眼。居然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枯死了,我好震惊,花儿原来真是需要爱的。
不管世事如何,爱一直都在。我们家的孩子做错了事,承担了巨大的压力,她在外界的评论中彷徨不知所措。如果你是妈妈,你会怎么做?
我会把孩子抱在怀里,告诉她没事有妈妈在,妈妈相信你是好孩子,只是一时糊涂犯错了。指责从来不会让一个孩子变好,但是爱和陪伴可以。
我们当初爱丽江,是因为这里的山很青,水很绿,空气很好,人与人之间很和善。如今我们爱丽江,是用我们的生活本身来诠释丽江,让丽江的山依然很青,水依然很绿,空气依然很好,人与人之间依然很和善。
我们,成为我们爱丽江的那一部分。说到底,我们爱的是自己的生活本身。
前段时间,丽江负面新闻频出,我知道很多人都已经不再喜欢丽江,不再爱丽江。有朋友要来,甚至在微信里咨询我:“茉莉,等我去了丽江,会不会被打啊?”
我呵呵一笑,我在丽江十年了,在大街上看到人打架的概率,绝对没有我的故乡贵州高。
我们看到的,其实是我们想看到的。我们相信什么,就会看到什么。
我看到的丽江,天空依然很蓝,水依然很清,空气依然很好,人与人之间,多数时候还是持有难得的和善。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年,两个孩子都在丽江出生,格格巫甚至说:“妈妈,虽然我的户口是昆明的,但是我是在丽江出生的,我觉得我就是丽江人。”
我知道你会搬出很多论据反驳我,我又能说什么呢。你说的都对,我只能说:
我爱丽江,与你无关。
茉莉 2017年6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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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丽江,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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