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元旦,陪着父母过,照旧是包饺子。因为是年底,手里压的的活儿有点多,在母亲忙忙叨叨准备食材的时候,我忙着整理各种账单。
越是上了年纪,越是不舍得用自己的孩子,母亲看着我忙,早早悄没声的开始了。我听见客厅里声音静悄悄的,父亲剁完肉馅,照例出去跟老友遛弯儿。
不知不觉,过了两个钟点。我抬头看了一眼时间,五点钟了。起身来到客厅,饺子已经排了半盖帘儿,桌子上还摞着一堆面皮儿,母亲看我出来,忙说:你忙你的,不用帮我。
洗手,坐下,擀皮,包馅,桌子上的面皮包完了。揪面,揉面,搓条儿,又是一堆皮儿。不大会儿,包了一百多,收拾完刚过六点。母亲轻轻的吁了口气:身体不如去年,干点活就觉得累。我抬头看着母亲的脸,已经七十九岁的年纪了吗?什么时候,那个爱美爱干净俏俏丽丽的小媳妇,成了垂垂老矣的妇人。
在今天之前,在这一刻之前,在我抬头仔细审视母亲之前,从来没觉得母亲老了,好像她一直这个样子。从我七八岁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她生我的时候三十二岁,当我对她有深刻记忆的时候,她已经是中年,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她是那种很耐劳的脸型和肤色,并没有老年斑,头发虽然少但是白的并不多,牙齿也还整齐,身材也还苗条,眼睛也还明亮,除了走路慢了下来,除了爱忘东西,除了饭量小了……
她是什么时候变老的呢?好像在我七岁那个夏天,再没有仔细的看过她的脸,她的脸自始至终都是我心中那个中年的、精神矍铄样子。
她是什么时候变老的呢?是在我逐渐变成她的样子的时候。
在我忙着讨生活的时候,她偷偷的变老了。
下午工作的时候,父亲泡的红茶,多喝了几杯,有点醉,晚上睡不着,所以写下这些文字。
想起前几天父亲说的一句玩笑话:哪天把我的(存折)密码和你说说,别到时候忘了。母亲斩住了话头“说的好像有多少家产似的?还值得忘了?”我当时没入耳。今晚想想父母快要过八十岁,他们内心深处需要面对暮色将近,我需要面对他们的衰老和死亡,这两种心理,我还都未关注过。
对于“死亡”,我最早的记忆应该是两三岁,因为那时候我还穿连体棉裤。小时候老爱哭,说不出为什么,尤其是睡醒觉,有种怅然所失的委屈。六七岁的时候从电影里看到了“死亡”,从村里的丧葬队看到了“死亡”,在我脑海里,死亡是一个黑色的洞,无知无识,却具有巨大的吞噬能力。想着“死”了就会被黑暗吞噬,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会莫名的悲从中来,不能自已。那段时间,我是跟着二姐睡觉,她不喜欢别人挨着她,而我不抓着她不行,因为我经常做噩梦,在我难受的时候,需要抓住一个东西好让自己快速醒过来。我都纳闷,在梦里我既感觉是真实的,又同时在梦里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要睁开眼睛,梦的恐惧就会走开。
人为什么会消失呢?而且是永久不见。至今,我还没做好跟父母永久不见的准备。有人说可以靠回忆,回忆只是影像,就像电影,不会有面对面的心流,思念怎能抵得过见面?
以前看过的所有的人生真谛,在这样的时刻都是苍白的,喊着勇敢面对的,只是因为不可逆转,就像走夜路给自己壮胆唱的歌儿。如果不这样,谁能坦然面对人生最后的旅程?我觉得宗教的本质就是教人面对死亡,他让你相信在人世之外还有一个世界。
都感叹:人生充满苦痛和坎坷,幸福快乐总是短暂。
那是因为人生的真相是:只有伤痛才能感觉到生命的真实存在,而幸福快乐却让人如入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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