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个不会表达情感的人,我对父亲的记忆,多半来自于儿时他对我的责骂。
小时候家里很穷苦,一家八口人中父亲是唯一的壮年劳力。 记忆中的父亲除了吃饭时间外,基本都在外边忙碌。庄稼不够供一家人的口粮,因此父亲还在遥远的煤矿里上零班,挣得的钱也仅够我们兄妹几个上学。在吃饭的时间里,父亲若看到我们兄妹几个掉了饭粒,不管掉在哪,他都会捡起塞进嘴里。但掉得多了,他的筷头准是要敲向我们的。因此,父亲的形象在我的心底是严厉的。
我十六岁时,父亲在煤矿被塌方的矿石压断了腿,不得已在家养病,而我也从此结束了读书生涯,在永州、青岛、广州等不同的城市过着漂泊动荡的日子。在那段孤独的旅途中,母亲的信件是我树立独自面对生活的一盏灯。但母亲的信件里,讲的都是父亲,她告诉我父亲休息了不到三个月便拖着病腿去上班了;讲父亲想多挣些钱好让我能回家继续上学;讲父亲时常念叨着说对不起我,我很感动。
后来,我在城市里混到一家国企工作,并与一个戴眼镜的同事共同分得一间宿舍。“眼镜”是个摄影爱好者,他的书柜里堆满了精美的摄影杂志。在我无聊时也会向他借来欣赏。在一期杂志上我无意间看到了一组记录矿工出班换衣洗澡的真实照片。那一张张浑身乌黑的露着腼腆表情的照片,让我的思维顿时僵滞,那一刻,我终于明白父亲是怎样努力地撑起我们的那个家。
我在城市里安家后,生活有了固定的轨迹。每到我想给家里寄些钱,母亲总是拒绝。她说父亲不让寄,城市里开销大,现在煤炭很吃香,父亲挣的钱也多了些,父亲说想多挣些钱来养老,今后也可以减轻我们的赡养负担。只是母亲时常会在电话里提起父亲的伤病。几十年的矿工生涯,已让父亲遍体鳞伤,而且伤病时常复发。母亲还告诉我,我每回给家中打电话时,父亲一定要着急地等到她去接,而自己则立在门后,一听到我回答母亲说自己的情况挺好,并主动的问起父亲时,父亲就会轻声慢步的离开。如果电话讲完我也未曾提起他,父亲则会显得很失落。
那一刻,我记住了母亲的提醒,也真正读懂了我那位想用一生去换取儿女们幸福的父亲,他无言的爱让我感到无比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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