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这名起的稀奇,若不是心里实在惦记乐臻,杨遇一定会绷不住笑场,但此刻她只平静地点了点头,甚至都没让老夫子起身。
屋子里挤满了人,却出奇的沉闷,老夫子执拗地跪着,背脊直挺。杨遇一双眸子仿佛结了冰,她秀眉微拧,那神态似极了前朝德睿皇后。“诸位请整顿好士兵,明日一早,我们攻打西都。”老夫子怆然道,“遇儿?!你怎可……”杨遇却是一摆手,“我们从西南进攻,靳荣从东北与我们遥相呼应。”
杨遇将自己锁在屋中,从包袱里翻出一本泛黄的书,凑到灯前。老夫子心里突突地跳,对于明日攻城的决策总觉不妥,但又无法反驳,只得爬窗进来,怒瞪着杨遇。杨遇翻书翻的极慢,目光淡然,气息十分平和。老夫子眼睛瞪的疼,心中却不由暗赞,“临大事而不乱,这份定力亦是够了。”
杨遇忽然发问,“老夫子可知我为何姓杨,乐臻又为何姓乐?”“这……”杨遇只盯着书,又道,“老夫子也说不清吧,倘若我不姓杨,何以遇见乐臻……”老夫子愈发摸不着边际,顺着她的目光,也盯着那书看,旋即痛心疾首,“你往书上写那么多乐臻做什么?此乃翰林藏书,先贤真迹,世间无价之宝啊!由得你这般糟蹋……”杨遇以额触书,良久方才抬头,声音哽咽,“我怕再也见不着乐臻了。”
“靳荣在哪里?”老夫子却拍着桌子吼,“你要为乐臻白白搭上一切吗?”杨遇摇头,“我只能为乐臻搭上我的身家性命,至于你们,本不必卷进来。”老夫子泫然欲泣,“靳荣在哪里?”杨遇遂起身,带着老夫子来到一片暗黑的林子,一个声音阴森森笑道,“栗川公主,一面魅惑西都,一面欺瞒落墟,果然好计谋。”老夫子大惊,杨遇却道,“那也不及荣王殿下,一面弑杀君父,一面勾结外贼谋害亲弟。”靳荣抚掌大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彼此彼此。”
翌日围城,马蹄声震耳可闻,城头黑云催压深秋第一场雨。杨遇身着铠甲,头戴盔帽,身先士卒,往复冲杀于阵中。威名远播的前朝名将震西侯权怒挺长戟对战西都守城主将,意气风发仿佛一夕间回到十几年前。从黎明战至黄昏,死伤无数,靳禹终于赶至城头,俯视城下,搭弓射箭,箭头直指杨遇。铿然之声响在背后,杨遇悚然回身,原是老夫子打落了来箭。杨遇直直望向靳禹,惨然一笑,双方几乎是同时,收兵对峙于城下。
良久的对峙后,杨遇率先打破沉默,“禹王殿下看来伤势颇重,连弓都拿不稳了?”城上禹王淡笑,握着弓的手微微颤抖,“你不想知道谁伤了我吗?身处菩提阵,被重重围攻,却分心偷袭我,即使强大如乐臻,也不过是自寻死路,加速灭亡。”杨遇抹去脸上血水,“三日内城破,菩提阵自解。”靳禹摇头道,“两日之内破不了城,你只能给他收尸。”杨遇赞道,“禹王殿下好算计,拼着一身伤,也要多捞一个筹码在手。既然如此,我们来仔细聊一聊吧。”说罢,她旋身飞上城头。
“你我可以联手,我助你擒下杀父仇人靳荣,你毁了菩提阵。”杨遇目光诚挚。靳禹毫不意外,“听着很有道理,不过这笔账怎么算都好像是我亏了,用靳荣那个蠢货换前朝守护神乐臻,你觉得我会同意?”杨遇道,“正是靳荣那个蠢货,现在集齐了数万人马,逼得你不得不同意啊。”靳禹猛烈地咳了一声,唇角溢出一抹血丝,“你瞧现在这情景是否觉得相似,你我初见时,我也是带着一身伤,不过那时,你比现在可爱多了。”杨遇静默,靳禹又道,“还记得大婚前我同你说的话吗?我可没骗你……所以…”靳禹忽地将一包裹扔在地上,包裹里滚出一颗人头,杨遇定睛一看,原是死不瞑目的靳荣。“所以,拿我来换乐臻,禹王殿下您看如何?”靳禹眉目含笑,“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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