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言六蔽（一）

——《论语》学习之17·8-1

【原文】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居！吾语女。

【白话】孔子说：由啊，你听说过六种美德及其六种流弊吗？子路回答说：没有啊。孔子说：你坐下！我告诉你。

【思考之一】什么是“六言六蔽”？

《论语正义》曰：“六言六敝是古成语，夫子以其义问子路也。”“六言六蔽”的“言”就是字，这个“言”字和“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的“言”相同，名曰“言”，实是指“德”。“六言”，指下文的仁、知、信、直、勇、刚六种美德。“蔽”，指遮掩、蔽塞，引申为弊端。六蔽，指六种流弊。《注疏》曰：“蔽，谓蔽塞不自见其过也。”《正义》曰：“蔽，言不能通明，滞于一隅，如有物壅蔽之也。”就是被障碍了，不能通明，使人不能通明事理，使美德有所遮掩。朱子《集注》曰：“六言皆美德，然徒好之而不学以明其理，则各有所蔽。”仁德、智慧、诚实、率直、勇敢、刚强，原本是六种值得赞扬的美德，若具有这几种美德，便自以为是而不再好学，不重视学问思辨，不穷理通达事理，那就容易造成愚昧无知、放荡不羁、自己受害、言行急切、招惹祸端、狂妄自大的恶果，那就成了六种弊病。

江熙曰：“自非圣人，必有所偏，偏才虽美，必有所蔽。学者假教以节其性，观教知变，则见所过也。”张居正说“人之偏于所向者，有一件好处，便有一样遮蔽。总之有六言而六弊随之。”“仁、知、信、直、勇、刚”这六言就跟随着“愚、荡、贼、绞、乱、狂”这六蔽。六蔽能蔽六言，让六种美德变成六种毛病。

【思考之二】“成就六言遮止六蔽”的重点是什么？

想要避免这六种美德被六蔽遮止，变成六种过失的重点就是“好学”。好学，能够明理、明事，解除六蔽。如果不好学，就是“任己见，昧理真”，就会走偏失中道，产生弊病。

《论语正义》曰：“六言，皆心知之善；而不好学，皆有所蔽。”《论语注疏》曰“此章劝学也。”《四书反身录》曰：“仁知信直勇刚六者，莫非懿德。惟不好学，诸病随生，好处反成不好。”朱子《集注》说“徒好之六言而不学以名其理，则各有所蔽”，“六言六蔽”的目的是教人“明理”。张居正先生认为“天下之事莫不有理，人必好学穷理而后所行无蔽。不然，则虽材质之美，制行之高亦将有所遮蔽，而无以成其德。”张居正又说：“‘仁知信直勇刚’六者美行也。‘愚荡贼绞乱狂’六者是恶名也，人惟足己而不学，见理之不明，遂使美者化为恶，而况其生质之不美者乎？”好学是一个人能取得成就的最重要条件，好学才会让一个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时复一时、日臻完美、日月至焉。

什么是好学？孔子说“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一个人首先要立定志向，不为美食广居等外物所动，还要勤勉努力，谨慎说话，时刻都在人事互动中实践练习，保证方向正确无偏，走在人生正路上。

孔子本人十分谦虚，不以圣贤自居（“若圣与仁，则吾岂敢”），不以生而知之自居（“吾非生而知之者”），而独称自己“好学”，是“学而不厌”。他还说：“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孔子还认为三千弟子、七十二贤之中，也只有颜回“好学”，他能“不迁怒、不贰过”，其余则“未闻好学者也”。

“好学”学什么？刘宗周曰：“善学者反躬而自得之，以尽乎己耳。”就是学圣贤走过来的经验、校对自己的偏失，包括认知和习气上的偏失，这是真正的克己功夫。即使我们有善良的天性，但是如果不好学，不改过，那么毛病习气也会日日增长。

孔子说：“言而不学是谓蔽，学而不行是谓病，行而达道才是德。”完善道德修养，必须学思并重，学习道和实践道要紧密相扣，明白方法道理，按照做、真正做到，才是真正的提高。光实践，不好学，不但心性得不到提高，还可能出现弊端，甚至造成对正道的不坚定。

如果不好学，仁、智、信、直、勇、刚则都是虚名；如果只有虚名，就反而是实病，就是蔽。不好学，即便是他热爱美德，也会成为产生弊病的根源。仁爱、智慧、诚信、正直、勇敢、刚强这六种美德，看似容易理解，其中的内涵却十分精微，事相上也非常复杂，难以辨别。怎样拿捏才能恰到好处呢？只有透过不断的学习，用礼来调节。《礼记·仲尼燕居》曰：“夫礼，所以制中也”，礼是用来保持平衡和节制的。杨叔达《论语疏证》说：“不好学者正谓不学礼”，不学礼就把握不好度。

所以说，夫子在本章为德与学、知与行的关系，作了一次精简的阐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