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生

人生是一件漫长的修行，便是很久以前的故事和很久之后的结果，然而行走中我们永远不可能那么温顺，我们平淡的奔波在这来势汹汹的生命里，最终也免不了注定的随生。——题记

我总在想，一个人的出生是为了什么，仅此只是为了要有生命吗？也许是，这是最简单的解释。可生是有定数，死却没有。

我偶尔会想起我生命的起源，和一群生命一样，哭到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想到以后这个生命会是怎样的，或许还没有怎样就不存在了，可那一年我就是那定数生命里的一个幸运。很多生命就在那一年不存在了，突然之间在我们这活着的生命里，我们明白了生命的可贵与短暂，那却要通过这无定数的死来告诉我们。

多年了，我长成了一个有记忆的孩子，可在孩童的时候却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孩子，我们只是有记忆，却看不透生命。那一年的记忆世界都是平静的，我们几乎没有觉得生命的苦难，对于苦难，我们无从理解。

只是他突然的就不在了，也不知道为何，他也是个孩子，那时候我还小，不知何为生死。我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他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却没有觉得很悲伤，我只是记得我们在一起玩过。她的母亲抱着他哭的撕心裂肺，那是一种怎样的苦难，在那一声声裂肺的哭声当中，带着一股无助的怨恨，谁都不会明白为什么会是她的孩子，谁都也无法解释这生命的来源与定数，这注定了是要存在所有生命记忆的经历和他母亲的苦难里。

我记得那几年在家乡，有一个老人很喜欢孩子，每次我上学碰见他的时候他总是会停下来望着我笑，问我是不是去上学。他的眼里透着一种慈祥的苍凉，似乎有很多话想说，然而我总是走的匆忙，在那忘了回头的背面，我总能感觉到他的微笑，带着慈祥和期盼。我曾听旁人说他有三个孩子，但我却只见过她的一个女儿。

那次我放学看见他坐在一个田埂上抽着一支卷烟，我便走过去和他并坐着，田间那头老黄牛在那默默的吃着草，他望着我笑，问我是放学了，我点点头。我问他姐姐什么时候回来，他满脸的微笑说快了，在等几个月她就回来了。我看着他的微笑感觉他此刻的期盼是幸福的，他把手中的卷烟灭了看着我说如果老二和老三还在，现在应该和你差不多大。我呆呆的看着他，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了还在和不在的意思。

也许生死两字是应该含蓄一点，至少可以让活着的人接受。而那些不在的人只是走的太远，忘记了回来的路。

突然有一天我听奶奶说前村那个老人的女儿死了，在外地除了意外，遗体已经送到了鄂州殡仪馆，我懵了。这一切还不到十年又从演一遍，而离他上次的期盼还不到一个月。

很多时候，我都没有勇气再去看他，我怕看到他那张慈祥的脸带着沧桑然后望着我笑。几个月后，我在上学的路上看见他，他牵着那头老黄牛在田间行走着，他佝偻这背对着太阳，像是要走很远很远，那一刻我突然觉得生命是如此的残酷。

我们是在一个学校认识的，他住的地方离我奶奶家不远，就因这样，我们便有些时候一起上学，突然有一天他跟我说他想离开这里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说完然后看着我笑，我不太明白，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是个孩子，之后他母亲便自杀了，他姐姐拉着行李一走了之。

那天我看见他哭着从我身边跑过去，然后将书包狠狠的摔在地上，就这样一直跑，他父亲在后面怒气匆匆的追着，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看见他了。多年以后我再一次回到鄂州，在华容街上，我看见他和一群像杀马特一样的街头混混一起在一个小巷子里蹲着吃泡面，我呆呆的看着他，突然觉得这生活的事实有些太荒缈了。他看见我看着他，调侃的对我笑了笑，然后骂了一句脏话，我突然间明白他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和我一起上过学的男孩了，我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的姐姐走了十年了，都没有回来过一次，他的父亲一个人孤独了半辈子。

在姐姐的学校里，他是我见到最勤奋的同学，我记得每次我去找姐姐的时候都会看见他在操场上走路，走的很慢，后来我发现他走的很辛苦，直到有一天，他夹着两个拐杖从我身边走过，我看着他的腿都弯曲变形了，依旧还坚持用脚走，走的是那么的让人心酸，在人群中，我看见他摔了一跤，我走上前用力的将他扶起来，他看着我轻轻的一笑说谢谢，那份笑容是那么的灿烂，在这个青年学校里，我却不忍心再看他，我怕辜负了他那份微笑。他的身体离开了我的手融入到人群中，突然间我意识到他也和我一般大。然而之后我总是会看到一个女孩挽着他的胳膊一拐一拐的在操场上走着，我想到了他们的以后。那一年，我正在读夏洛蒂的《简·爱》。

我总以为，他们的相爱，他们可以在一起！

我知道我们都在慢慢的长大，在我遇到那么多她们和我心目中的他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们内心的丰富只是在追求无常生活，然而我用尽所有的思想去读《红楼》，用尽所有的感情去读张爱玲，用尽所有的勇气去读史铁生……最终我明白了，人生短的是生命，长的却是这赤裸裸的磨难驱使着我们选择了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