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一个人,西子湖畔苏小小,穿越千年的美凝聚成了诗篇;红豆馆里柳如是,多少秦淮旧梦都似落花流水。“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独占了天下三分之二的月色,二十桥的明月,美人箫声下的月亮城是二十六岁的士子,一生风流的浪子的心灵归宿。
“十里扬州,三生杜牧”“东风历历红楼下,谁识三生杜牧之?”家道中落,甘露之变,牛李党争的沉浮,迁人骚客的漂泊构成了他的一生。然而,浪子的辛酸并未消磨了他十年的湖州之约,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十年千里万里,看花都开过了好几转,春夏秋冬依次拂过发端。秋雨梧桐叶落之时,“豆蔻梢头二月初,娉娉袅袅十三余”的她轻轻地从梦中走来,一笑嫣然,若清水芙蓉,若牡丹含露,若轻云蔽月。十余年后他如约而至,早已是“绿叶成荫子满枝”,物是人非留给他的只剩下了“自是寻芳去较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的悲叹。错过的永远是最美丽的。
“十里扬州,三生杜牧”错过的永远是最美丽的,最美丽的却不是记忆里最深处的。或许命中注定他是一生的风流浪子,蹉跎数年,情定扬州,“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 把锦瑟流年都换了浅斟低唱,兴致涌起就买尽美人酒家酒,时时醉向酒家眠,意气风发就把一城的月色都酿作一城的美酒,举杯邀来嫦娥共饮, 抚慰她“碧海青天夜夜心”的悔恨, 就此地,作月宫 。 古柳巷口,轻轻踏过青石板,擦肩而过的姑娘眉眼弯弯,唇角一丝涟漪,笑得多恬淡,“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但目送,凌波微步,芳尘远去。怅然独立于二十四桥上,正是客心孤迥时,蓦然回首,见萧娘倚江楼,盈盈秋水,眼波流盼,恰似惊鸿一瞥,那抹天边的晚霞是她脸颊上微微泛起的红晕,濛濛的烟雨是她温情的面纱。“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蝴蝶群中花间里,戏捉迷藏,惹下落红无数,秋千上,笑里轻轻语,你侬我侬,娇痴睡倒在怀里,为她摘去发髻上的一片杏花。携手漫步于藕花池上的芳泥小径,霎时清明细雨,禅智寺的钟声漫过千万家,共享无尽的黄昏,并肩看那夕阳里从陌上归来的双双春燕。
“十里扬州,三生杜牧”怎奈佳期渐随流水,空回首,青楼好梦难续。“多情却总似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风萧萧,云漫漫,舟凝滞,暮鸦鸣,此地轻别,惹下了一生的思念。 “萧娘脸薄难胜泪”,执手相看,纵是豆蔻词工竟无语凝噎,“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纵是江淹重生也难赋离情。唯有以“莫怪怜他,浮生依然是落花”这最虚弱的自嘲来道一声珍重。“十年一觉扬州梦”,以梦为马,踏遍了江南江北烟水路,不见渡头当年折柳送别人,从此无心爱明月,任它斜过西楼去,从此潇湘夜雨中追忆前世的缠绵,古佛青灯下暗许来生的誓言。
“十里扬州,三生杜牧”“十里扬州,三生杜牧”,兜兜转转两度入扬州而又满怀牵挂黯黯离去的他,却又有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理还乱的渊源。世界太小,那是因为扬州是他的城,他一个人的城。“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是所有浪子的夙愿,哒哒的马蹄声是个美丽的错误,他们看到了扬子江畔红楼下翘首企盼的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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