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小朋友有个泥巴课。
我的目的不为学习什么,只是接受手和脚会泡在泥巴里的感觉。
父亲说我有点变态,总强迫孩子,但我并不这样想。
其实大家都是在强迫,他们是强迫孩子穿衣吃饭,按照他们的意愿。我强迫的是让孩子了解什么是自己。
我愿意这样想,因为总感觉自己的“强迫”更高级一点。
这位老师的主要课题是关注儿童心灵成长,形成自我认知。光这两个点就足够吸引我,因为我是一个自我认知非常不清晰的人。
老师的基础课程内容形式也非常简单,八个孩子不分年龄段,每人拥有一个自己的工作台,每人分得一团泥巴,共用一桶水。
课堂没有授课内容,全靠孩子自己意志。老师只告诉孩子们“随意发挥”。
但有一个要求,自己做自己的,没有合作,避免交流。即使是这样,我也会发现一个神奇的状况。下课时,每个孩子的主题都一样。我这才发现即使是三四岁的孩子,可能也会屈从于“集体的意志”,所以皇帝的新衣的故事,一定不是发生在亚洲国家的版本。
上课期间,老师会不定时增加新的道具,有时候是彩砂,有时候是胶水,有时候会是木头。总之不是常规陶土作品里会用到的材料。
我看得出我家小朋友非常不喜欢,她喜欢干净漂亮的东西,她不想要把手弄脏,更不喜欢自己的工作被打断。而这位老师在第一节课就故意把胶水淋到她的手上,并且不止一次打断她的工作。
课后她给我的反馈很有意思,她说不喜欢把手放在泥巴里,但是玩泥巴很开心。又说老师故意把胶水挤在她手上,她很不喜欢,但不敢跟老师说。
我记得那一幕,她回头看我,而我没打算帮她。倒不是我故意不帮她开口,只是我没想好到底要如何处理。
我内心也是矛盾的,那时我更有可能说,啊,老师这样做呀!那你肯定不喜欢他。给她一个评价,找到她对我的认同。
但现在我可能会选择更多的采访她,听她的理解和感受,只是让她记住这样的感受,听听她的看法。
我不是想说明哪种选择更正确,我只是觉得,尊重自己的感受很重要。
我是希望她在不同的体验和感受里都停久一点的,仅此而已。就像这位老师说的,“课程重点是提升儿童的感官,体验各种正向反向的情绪状态。”
我作为一个成年人对于自我觉察都是懵懂的状态,我当然希望我的孩子内心能更充盈一些,除了快乐的童年,也期待她内核坚硬,具有更好心理弹性。
其实我并没有坚持让小朋友上这课。那时我家小朋友才三岁,我的出发点太简单,一是打发时间。二是老师是研究儿童心理的,我会好奇。
这门课的老师的理念我粗暴的解释为,强迫自己接受“不喜欢”。当时先生对这门课程充满怨言,小朋友本来就摇摆的态度因为大人的视角,显得更加无处扎根。
所以,当孩子不想去上课的时候,我也表示默许。这种在矛盾上建立的认知,我不喜欢,但不代表我不接受这样的教育理念。
大部分的教育理念都是在解决家长的焦虑,这是各种教育理念具有生存能力的核心基础。至于有没有用,决定权在掌握经济主动权的人手里。
以我自己的理解,这门课并不是非上不可。它提供了一个更纯粹的环境去链接自我,至于如何解读,见仁见智。
我认为泥巴本身的可塑性不是重点,重点是工作室提供的相对纯净的环境,能让孩子更快的链接内心,专注于当下那个自己,专注于自己的能力。
“我可以随便使用那块泥巴,只有那些,所以我不能做出更多,老师没给我更多的泥巴。”我家小朋友这样跟我说过。但她也说很公平,因为大家都是那么多。
有时候我在想,与其说去培养孩子独特的个性,不如说去培养孩子在群体,社会,文化背景下更坚定的自我。而泥巴课并不止限于体验和感受不一样的触感,它就是个媒介而已。
泥巴课的课程内容对于像我这样的家长来说,是陌生又神秘的。但它确实提供了更多的机会去体会正反向情绪的环境。
大部分孩子比我们想象的更有悟性。
至于值不值得交钱上课,这是另外一个课题。
后来因为疫情,我们再也没有去上过泥巴课。已经好几年了,小朋友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事儿。
课程被中断的时间点有些尴尬,因为那是小朋友处在想去玩,又害怕某种体验的纠结中。我一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这种中断,好在什么体验都只是体验,我们不至于因为错过而惋惜。
前几天我问小朋友,“你还记得泥巴课吗?”
她说,“什么泥巴课?”
我花了好半天的功夫去描述,帮她回忆。
她却说一点都不记得,她明明还记得比这更早的事情。
我倒不是难过,只是我哀悼已经交出去的学费,毕竟我总习惯拿一件东西去交换另一些什么。
是的,这种循环会一直存在,我只是用我的方式在提醒自己,接受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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