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幕】
春日融融,马车摇摇晃晃的行于春色中,辗过了数里的春泥。丹羽一行人离了马车登上了南下的游船,一路沿江南下。
江风徐徐,水暖鱼跃。船行于碧波之上,风帆吹鼓,日行千里。
“哎呀呀!真是舒服的江风啊!哎!你们来瞧一瞧这水中的是不是江豚?”丹羽趴在栏杆上瞧着船下的江面。
清风吹起了她额前的发丝,白纱团扇掩了一半容色,只露了一双俏人秀目、带笑看着不远处吐得阴云惨淡的阿财。
“不行了,丹大人,阿财要回房里了。这江风吹得人更加想吐……”阿财说着又一阵腿软,扶着栏杆颤颤巍巍地爬回了房里。
“哎!阿财真可怜,居然晕船。”丹羽说着转身倚在栏杆上,白纱团扇忧愁地挡着风。
一旁被忽略了许久的九霄风姿卓越地扑着他手中的折扇,“阿财是真可怜,被你逼着非要上这什么游船。”
丹羽瞧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行于人世当然要行人之所为。况且这千里春江景那么美好,亦是人世一大乐事不是!”
“嗯!你倒是说着了一半,这春江景确实迷人。”九霄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丹羽,嘴角勾起了几分邪魅。
“只是这春景再美也不及……哎哟!”
撩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迎头盖脸的被拍了一扇。
丹羽将团扇收回,一脸不屑地抱着臂道,“你这些话对那些小姑娘说说或许还奏效,少来恶心我。”
九霄一脸郁卒,“你怎么如此不解风情。”
丹羽笑了笑,“对你?小心我一脚踹你下船!”转而又问道,“这春意浓浓,你不去游戏人间,流连花丛,跑来跟着我干嘛?”
九霄笑得一脸欠揍,“这不是正好赶上你南下么,与你顺路走一遭。”
丹羽嗤了一声,这九霄还是一如既往的臭不要脸。“顺路?我看你是来蹭酒喝的吧!返魂树不用你守了?”
“那小不丁点,我叫阿八替我守着呢!”
是夜,又是一轮好春月,如练的月色碎在了江漪上。
丹羽拿出了之前蝶精送的七虹醉,开封的一刹那酒香溢满了整个江面。
“好香啊!”
丹羽、潋水、阿财、九霄四人围着酒坛子,八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坛子里的玉液。莹莹漾漾地泛着七彩的霞光,透明的流霞酒液落入碗中。香气更浓了几分,就连水下蛰伏的精怪闻着酒香都纷纷探出了江面,寻着酒香一路随船而行。
酒碗碰撞,佳酿叮咚。四人喝得有些酩酊,趴在桌子上酣睡。未曾消散的酒香绕着房梁,久久不绝。
【第一折】
游船在次日里停在了淮南沣城的码头,阿财逃也似的下了船,坐在一张路边木凳上缓着气。潋水脸上挂了一面轻纱随着下了船,脚步有些微摇似酒未醒,昨晚是她贪多了。
丹羽亦挽了一面轻纱,摇着扇子下了船。接着是九霄,一把玉青色折扇“啪”的一声展开,狐狸眼对着周围的掩沙女子猛抛媚眼。惹出了一波有一波的桃心红浪、娇呼连连。
“南下的小城镇果然不及北都大城开明,这街上的女子怎么都个个掩着面纱!”九霄摇着扇子,狐狸眼四顾瞧望。
走在前面的丹羽笑道,“也不然,虽是轻纱掩面,可仔细一瞧,还是能看到面纱下七八分容颜的!”丹羽挂在脸上的面纱微微荡漾,“这半遮半掩间更有风情不是?”
九霄猛地走到丹羽的面前,丹羽惊得脚下一顿。只看那九霄弯腰侧头盯着自己,眼中一番打量。
“哈!果然别有一番风情!”九霄敲着扇子大步流星的转往前走。
丹羽气得切齿……
城中一座姻缘庙前,烂漫的桃花树下,一双男女在吵着架。
“你果然不是真心对我的!不然白头伞下我们怎么不能白头!”一名布衣女子推开了拉着她的男子。
“不!小碧,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不如我明日就上门求亲,我娶你过门!”那男子追在后面苦苦辨求。
两人之间推搡着离开了姻缘庙,看得丹羽一行人目瞪口呆。缓过神来的阿财看着眼前的一幕,两只眼睛闪亮亮的,要不是潋水揪着肯定尾随而去猛听八卦。
姻缘庙内,一名女子正坐在阶前把玩着一束桃花,清闲得很。
丹羽摇着扇子走入,“我说司缘吶,你这姻缘庙何时成了拆鸳鸯的木棒子了?”
司缘的目光转向丹羽,又看向丹羽身后的三人。抖着桃花发指道,“你这拖家带子的怎么回事?我这小小的姻缘庙哪里装得下你那么多人。”
说完桃花离手飞出,丹羽险险一躲,一枝桃花落在了身旁的青石板上。
姻缘庙的小客间里,袅袅的清茶香。司缘给个人斟满后也给自己沏了一杯,捧着茶自顾的喝着。
“这么说,刚刚门口吵架的小情侣就是因了那白头伞才吵的架?”阿财捧着杯子问道。
“啊……!估计是吧,可能白头伞下的他们没有看到一起白头,所以就吵起来了!”司缘回道。
“这白头伞真的有那么神奇?”九霄好奇地问道。
“嗯!那白头伞确实能验姻缘,只要能有一世姻缘终到白头的。站在伞下的两人就能在一瞬间白头,寓意白头到老。”
“这伞真的有那么神奇?”阿财不知什么时候拿起了那传说中的白头伞。
素白的伞面被撑开,上面缀了点点桃红,伞架通体莹白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一支木色的伞柄撑着,把手处裹了一圈又一圈的红线,似月老的手中绳。
阿财撑着伞在房内的人身旁站了一遭,也没见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倒是平白的挨了潋水一巴掌和九霄的一眼鄙夷。
“看来我们都不是真爱!”阿财收起伞讪讪地说道。
司缘抿着唇忍着笑,清了清音,“呃…其实,白头伞只能验世人的姻缘,你们这种异类是不奏效的。”
司缘音落,惹起了房间里的一阵笑声。
阿财傻傻的挠了挠头,“原来只对人奏效啊!”
“哈哈!你这四脚兽知道什么叫真情真爱么!”潋水笑话道。
“这个我真不知道。”
房间里又一阵哄笑。
“阿财只知道什么叫八卦!”
“呀!又有人来了,估计是测白头的,快把伞放回去!”司缘急急地抢过阿财手中的伞。
院外的小亭里,白头伞正撑开挂在亭中,伞上的点点桃花落在亭后的绿茵里。
一双情侣自门外走来,直径的走到小亭前。只是石阶前那女子却停了脚步,怯怯的不敢往前走,那男子在一旁劝慰着。
阿财几人趴在不远的墙角上,悄悄地盯着那一双人,只剩丹羽和司缘继续在屋里喝着茶。瞧着两人迟迟不肯进亭,阿财有些着急了起来。
“哎哎!他们进去了!”九霄的折扇敲着阿财的头激动地说着。
只见伞下两人一起白了头,女子激动得落了泪。身子倚在男子的怀里,头靠在了男子的胸前。
客房里,阿财还沉浸在方才神奇的一幕,满脸的激动诧异。
“所以,验了不能白头的情侣就都不是真情?”潋水问道。
司缘耸了耸肩,叹了口气道,“那只是世人的结论。天下姻缘,有分有合,这些都是必然。而我这白头伞验的只是姻缘,又不是真情。”
丹羽给自己满了一杯茶,问道,“难道这白头伞下不白头的人都掰了不成?”
司缘神秘一笑,“这倒不是,半年多前有一对验了不能白头的,原是分了个月。现在却是如胶似漆的,好得很。”
几个人来了兴致,司缘晃着茶杯清了清嗓子,娓娓道起……
【第二折】
沣城的姻缘庙里不知道何时出了这么一把伞,道是只要真心相爱的两人往伞下一站,便能得到白头伞的祝福、白头到老。这么一把伞,惹得不少情侣真心到老,亦招得许多情侣鸳鸯双散。
“姐姐!姐姐!那就是姻缘庙里的白头伞,你和云哥哥去伞下看看!一定能白头。”如翡拉着两人往白头伞下走。
只是入伞的一瞬间,伞下的一幕却惊呆了三人。两人青丝换华发,余下一人发丝依旧。如玉看着两人惊得说不出话来,心间的痛楚溢满全身。方显云同样一副错愕,惊讶地看着发色如初的如玉。
“姐…姐?”
如翡有些后悔带他们进这白头伞下了。看着自己同方显云一起白了头,如翡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情愫开始萌动。心,却是不知该喜还是该悲。能白头的为什么不是更相爱的两人?
“不!玉儿!不是这样的,这怎么可能?”方显云一时间慌了神。
“对啊!怎么……可能!一定是我们三个人站在一起才出了问题!”如翡慌忙的退出了伞下。
华发瞬间换回了青丝,只是伞下的两人青丝依常。仲夏的阳光照得人有些眩晕,如玉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扶着栏杆的手有些微微收紧,“呵…怎么可能!”
如玉猛地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这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般切切真情,白头的却不是他们。如玉惨然一笑,踉踉跄跄地逃离了亭子。
“玉儿,你别走,你听我说!”方显云追出了亭子。
“还说什么,那伞下…白头的分明不是我们。你若是喜欢阿妹,我……可以放手!”如玉的脸上早已挂满了泪珠,梨花带雨。
方显云抱着如玉,一脸的焦急与无措,“那么多年来,难道你都不懂吗?我是真心待你啊!玉儿!”
怀中挣扎的人儿终于安定了下来,如玉凉凉的说道,“我如今就真不懂,我和阿妹与你一同长大,为何你翩翩喜欢上了我。”
如玉从方显云的怀中退出,“阿云,白头的不是我们。”
“我管他谁和我在白头伞下白头,在我心里,只想与你一同白头。玉儿,你不要乱想好不好?”看着如玉眼中的落寞死灰,方显云的心揪着痛。
至于自己为何同如翡白了头,他亦无从解释,他现在只害怕玉儿对自己失了信心。
两人后面的如翡静静地看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一个是自己形同生命的胞姐,一个是自己暗暗喜欢着的男子,她今天是做了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如翡回头看了眼亭子中撑开的伞,白头伞?多么可笑。
如玉缓缓一笑,拂开了捉住自己的手,“好了阿云,我们今天就到这好了。我累了,先回去了!”
看着自家姐姐离开,如翡也跟了上去。回头看了一眼孤寂的方显云,如翡的心里五味杂陈。
仲夏的雨说来就来,喧哗着从日暮浇到了夜晚。如玉坐在窗前看着沉重的夜色,无神的眼显得落寞无比。
“姐姐…你回来了后就不曾吃过东西,多少吃点吧!”如翡端着一碗小粥进来。
“姐姐是不是在怪我,今日我本无意,我是真心想着你们能够一同白头的。”看着自己姐姐如此神伤,如翡的心里满是愧疚。
依着窗台的如玉回了回神,“妹妹莫要愧疚,若早晚都要为此事伤神,不如早些知道的好。我和你本来就一前一后出生、情同一体,阿云能和你一起白头,我也很开心!”
拉着如翡坐在自己身旁,如玉温柔的笑道,“你也同样是喜欢阿云的,是不是?”
如翡的心微动,低着头唤了一声,“姐姐……”
这数日来,不管方显云如何在家门苦苦等待,如玉就是藏在家里不愿出门相见。
“不相见,便不再念。不再念,便不爱。”如玉强忍着相思在闺房中神伤。
听着房中传来阵阵的咳嗽声,站在房外的如翡纠紧了手中的绢帕。
“姐姐这几天咳得那么厉害,要不请个大夫看一下。”如翡终于看不下去了,无论自己如何劝慰都不愿与云哥哥见面就算了,病得那么厉害还不愿找大夫。
“阿妹,放心,不碍事的!”如玉笑道,说完又掩着红唇猛咳了起来。
只觉喉间一阵腥甜,绢帕移离。素色的绢帕上赫然出现了一团血红,如玉惊得手中一抖,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姐姐!”如翡惊呼。
如玉的头有些眩晕,呼吸似有些痛楚,迷蒙间似乎有人在身边说话。
见大夫号完脉,眉头却不曾舒展,似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如翡焦急地问道,“大夫,我姐姐怎样了?”
“小姐自幼便有顽疾,近日又遇上了伤及心神的事触发顽疾,怕是……怕是。”大夫缓缓地摇了摇头。
如翡听着心神一慌,笑着否定道,“怎么会,姐姐从来身体就很好,怎么会有顽疾。”
“小姐幼时的病还是我治的,我本无法根除,好生养着也只能得个双十年华。从前老爷怕你们伤心,我们也就隐了下来。如今,时候怕是快到了。”大夫叹着气道。
似一道炸雷落入心间,如翡险险地扶着桌子,巨大的悲伤袭来。
“我姐姐会……死?”如翡的言语里早已有了哽咽。
“好生调理,可保半载无碍。”
躺在床上的如玉缓缓地侧过了头,两行清泪落入枕间。
阿云,我知道我们为何不能白头了……
自有真心意,偏得无白头。
【第三折】
“阿妹,你跟我说,你是否真的是喜欢阿云。”如玉将妹妹拉到自己的床边细细问道。
如翡的眼中仍有泪意,“我不喜欢他了,姐姐你赶快好起来。”
如玉替妹妹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傻妹妹,情爱这东西你怎能控制的住,我只想若是阿云有你照看着,我也安心。”
“云哥哥那么喜欢你,你怎么不自己亲自照看他,你们一起白头到老啊!”如翡哽咽着。
如玉听着久久不语,心中有了计量。
“阿妹,此事替我瞒着!”
喧闹的茶楼里,小小的馨兰包厢隔去了所有的吵闹。如玉、如翡、方显云围着圆桌而坐,桌上是几样可口的点心。
“玉儿,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方显云满脸的欣喜,心想着那白头伞的风波已过。
抹了淡妆的如玉显得精神了许多,信手替面前的两人夹了几块点心。
笑颜如花,看着两人满是温情,“难得出来一趟,我们好好吃一顿!”
“好好!你也吃,这是你最爱的夹桃酥。”方显云说着朝如玉碟子上夹了一块点心。
如玉笑着又将点心夹到了如翡的碟子里,“阿妹,这夹桃酥好吃!”
说着眼神在两人间来回打量,脸上满是笑意,“从前不细看,没想到你们也是这般的般配,真是天作之合。”
方显云听闻,手中的筷子猛地一放,心中又痛又怒,“玉儿,你说什么!什么般配,什么天作之合?”
如玉没理会方显云的生气,自顾的说道,“你俩岁数也差不少,妹妹本就晚我一些出生。同样是个好女子,你可不要负了人家。”
方显云强忍着怒气,“够了玉儿,我此生不会负你。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一旁的如翡低着头,眼中含满了泪水。
如玉继续笑道,“白头到老不好吗?”
“好!但除了与你一同,其他人都不好!”
“可是,我不能与你一同白头。”
方显云再也坐不住,一脸悲怆的起身,“玉儿,想不到,我这对你的真情竟敌不过那白头伞的验证。试问这世间,还有什么比我爱你更真!”说完转身离去。
看着方显云离去的身影,如玉的脸上瞬间煞白,两行清泪抑不住的流了下来,揪着胸口的手关节泛白。
“阿云,我的阿云。”突然又猛地将如翡的手捉住,“妹妹,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看好他。我不能再爱他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爱下去。”
是夜,星子点点。仲夏的风带着些许的闷,吹得让人窒息。如玉在园中望着天空,思绪深远、兀自伤神。
如翡走到她的身边,“姐姐!”
只闻她怆然一笑,“我一直在想,若无之前的事,姐姐会不会活得更久一些,你和云哥哥会不会不是这般情形。”
“阿妹,你无须愧疚。”
“你现在这般叫我如何不愧疚?这般将我推给他,自己却在自己惆怅。你要我替你好好爱下去,可是对不起,我不能。”
如玉听着一阵心惊,“阿妹,你……”
如翡捉住自己姐姐的手,“爱是没办法复制的,我不是你也没办法替你。你余下没法给的爱我也无法给,我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爱给云哥哥。我的!独特的。我不想要你因遗憾而留下的方显云,我要的是完完整整属于我的方显云。”
如翡将她抱在怀里,问道,“明明还有时间,姐姐为什么就这么快放弃了呢?人若是要走,为什么要带那么多遗憾走。”
“你对云哥哥还剩那么多的爱,为什么就要这般生生的剥走呢?姐姐你不能这么残忍。”
“姐姐!对不起!我没有替你保守住秘密!”如翡在夜色下笑得灿烂。
如玉眼睛起了酸意,泪珠子弥漫,“阿妹,你……”倏而又惶恐了起来,“阿云他知道了?”
如翡笑着点了点头,“你这样对云哥哥不公,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云哥哥知道后会怎样。”
听着如玉仍有犹豫,没有遗憾的走吗?
“玉儿……”身后响起了柔情的呢喃。
如玉转身,那夜色灯影里的不正是自己放不下舍不去的人。
方显云走进将她拥入怀中,手中的力道不禁紧了几分。
“你怎么那么傻,难道你以为我对你的爱说变就能变的吗?你怎么这么狠心将我推出去。”
如玉紧紧地回抱着,鼻尖发酸,“阿云,对不起,我时间不多了。”
方显云深情地望着如玉,笑道,“不是还有半载么?我们一起走下去!”
大手抚上了如玉的脸颊,另一只手往腰间一揽。
“余下的时间里,我不会再让你推开我了!”
夏风吹起了一阵叶响,园中的树叶微微颤抖着,灯影斑驳处是两人交叠的身影。
【第四折】
听完司缘的讲说,四人一片唏嘘,果然是一段悲伤的爱情故事。
“所以啊,他们现在是如胶似漆的在一起,努力过好每一天。”司缘支着下巴道。
潋水细细的盘算了一下,“算算时间,去年仲夏到现在……大半年啦!”
“那如玉不就快要……死了!”阿财瞪着眼睛道。
“可怜了这一对情深意切的鸳鸯啊!”九霄叹道。
“你们说那如玉真的会毫无遗憾的离去吗?”丹羽摇着团扇问道。
“相爱却无法白头,这本身便是一个遗憾。”九霄回道。
听完故事,众人也就散去了。姻缘庙里的人来了又去,白头伞下的人分分合合。
丹羽带着阿财在沣城周围随意赏春,刚回到姻缘庙,只看见一男子似在庭中等候着什么人。丹羽正好奇,却看着他头顶正盘旋着一只引路鸟。丹羽心下了然,原来是来买愿望的。
“公子可是来买愿望的?”丹羽扬声问道。
那男子有些诧异地看着丹羽,倏而顿悟,原来眼前这女子便是自己要找的人。双手作了个揖,行了个礼。
“在下方显云,听闻丹楼主下榻于此,特前来请一个愿。”
丹羽微微挑眉,这不是日前司缘说的苦命鸳鸯么?
“嗯…随我屋里坐吧!”
两人隔着圆桌而坐,半盏清茶烟袅袅。
“公子是要以这一方玉换一场大雪?”丹羽看着眼前锦盒中的一方青玉,色相极佳,玲珑的雕着一方山水。虽不是什么珍品,却也价值不菲。
见丹羽不咸不淡的样子,方显云的心里有些拿不准,“丹楼主且将玉石拿起来看看。”
丹羽依言,将玉石从锦盒中拿出,变换了方向,才知这一方玉石原有乾坤。一共四面,不同的方向看去都是一番不同的景色,虽取材来自凡间,雕工却如同鬼斧。
丹羽心下满意,原本便想着助人,却不想得了这么一方趣石头。
“公子的愿望不难,现在虽过了雪期,但于我也不是什么难事。”
方显云心中大喜,激动地朝丹羽又是一揖,“多谢丹楼主成全。”
丹羽欢乐地摇着团扇继续问,“公子要多大的雪?何时下?”
夜里丹羽让阿财拿着一张欠条,化为风生兽朝京都国师的算机阁狂奔而去。次日晌午,阿财满头大汗的回来,手中多了一个长木匣子。
“那什么马国师真是啰嗦,看着年纪不老却话唠得很,一个劲的叮嘱我拿好神笔,这样那样的念得我头都炸了。”阿财掏了掏耳朵,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下次借笔不要找我,叫潋水去,我受不了他老人家的唠叨。”
看着阿财一副活受罪的样子,丹羽笑着抚慰道,“辛苦阿财啦!这是助人为乐,阿财要多做善事。”
丹羽拿出笔,又使唤着阿财化为风生兽上了空中,一人一兽藏在云里。丹羽持笔沾着白墨在空中画了起来,纷纷扬扬的白雪自笔尖生成。
云下,原是艳阳天的沣城居然开始下起雪来,走在大街上的人纷纷诧异。大雪将成,地上开始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在姻缘庙里与司缘谈着话的潋水见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一脸惊恐,“我的天啊,这冬天不是刚过吗?怎么又下起大雪了。”
躺在床上的如玉被窗外飘入的白雪扰醒,起身看着窗外一片雪白,眼中满是惊喜的神色。
“玉儿,你醒啦!”方显云拿着一件斗篷进来,“刚刚突然下起了大雪,现在外面一片雪景,美得很,我们一同去看看吧!”
披好了斗篷,在方显云的搀扶下如玉出了房门。伸手将一片雪花接住,手心一片冰冰凉凉的很是喜人。
突然头顶的伞被撤下,如玉心下一惊,纷纷的雪花就这么落在了身上。
“阿云?”如玉不解。
方显云笑看着眼前的女子,纷纷的白雪渐渐落了一头。
“玉儿,我俩虽然无法白头到老,但现在我也能与你白头一场!”
如玉看着眼前被白雪盖了头的方显云,像极了那老年华发,青丝白头。温热的泪自眼中落出,脸上却笑得幸福。
“阿云,如玉此生有你足矣。”
午间的雪骤来骤停,地上的白雪入夜便消散不见。如翡正替床上的熟睡的如玉擦着脸,姐姐的生命似要走到了尽头。
如玉幽幽转醒,看着窗外一片夜色清明,“妹妹,今天的雪停了么?”
如翡点了点头,“停了,姐姐睡下不久便停了。”
“停了啊!”如玉握着如翡的手,想起今日雪中的场景,笑着轻声道,“妹妹,姐姐没有遗憾了。”
如翡反握着姐姐的手,强忍着泪水同样笑道,“没有遗憾就好!”
阳春的夜很安静,微微的东风送着花香去了很远很远……
【尾声】
在沣城转悠了些日子,丹羽掐着手指想了想,也该回京都了。临行前丹羽带着阿财去了蝶精口中的落霞谷,广阔的山谷里开满了各色的山花,满谷的彩蝶纷飞。莹莹的阳光下,山谷上泛着一层七彩的光霞。
阿财化为风生兽,青色、如狸,巨大的四脚兽踩着风旋驮着丹羽在空中看着。
丹羽俯身看着脚下的景色,赞叹道,“那蝶精说得不错,这落霞谷果真美丽,阿财我们下去吧!”
巨大的风生兽落在了美丽的山谷中,谷中的花儿无风自动,摇曳着七色的光华。彩蝶纷纷飞向了突然造访的一人一兽,风生兽幻化成寻常犬类大小,在山谷中追着彩蝶蹦蹦跳跳。
“你好!请问琉彩的住处在何处?”丹羽对着一只橘红色的蝶精问道。
那蝶精领着丹羽,飘飘乎乎地来到了山谷的一个角落里。只瞧着一处简单的青石幽兰,清新怡人,丹羽朝那蝶精作了个揖以示感谢。
从袖间取出了一个琉璃瓶,剔透的瓶子里躺着一只枯蝶。
丹羽将瓶子置于一块青石旁,笑道,“客死异乡本就凄凉,今日送你回来也算是完你一个身躯圆满。”
丹羽转身看着身后的景色,漫谷的花儿开得灿烂,无数的蝴蝶在此欢居畅舞。等阿财也玩得差不多后,丹羽便带着阿财往沣城码头赶去。
很久之后,丹羽收到了司缘寄来的一副画,画上是一支迎亲的队伍。骑着马的新郎正接着新娘回家,吹拉弹敲的喜乐响彻了整条大街,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颜。一根红绳绕着新郎的脚踝,连向红轿子,紧紧地绕在了新娘的脚踝上。
红线牵姻缘,终得白头老。
丹羽突然想起了九霄说过的一句话:“人本无常,谁又能笃定自己一生只会爱上一个人呢!”
也不知那月老红线是否只牵姻缘,不牵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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