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读到老舍的一篇文章——《北京的春节》，又恰逢岁末，儿时那些时光便鲜活起来！
那时候，总觉得冬天太长，太难熬！
虽然家有一个当老师的爸爸，但在那个年代，他那微薄的收入，还难以支撑全家的花销。
于是，就苦了我妈。
印象里，我妈就没闲下来过。农活忙的时候，她起早贪黑。农闲的时候，她就和几个亲戚家的婶了叔了外出做生意。卖驼毛，卖棉，打工，已是我妈的常态。
在那时候，这是农村妇女的命数。
秋收结束，她出远门了！
寒冬来临了，我穿上了去年做的棉花袄。虽然个子长得过慢，但两只袖子总是短了那么一点儿，以至于我的两只手，总是一到冬天，又红又肿，有时候，指关节处能裂开长长的，深深的口子！晚上，躺到被窝里，钻心的痒，却又不能挠！
我爸呢，一边忙于工作，一边照应我和弟弟的生活，作为男人的粗心，他总没有发现这些。
但这丝毫不影响我那快乐的童年！
印象中，每个冬天，都是漫天飞舞的雪花！到处天寒地冻！
早上，推开门，嗬！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和峻青的《第一场雪》里描述的一模一样，粉妆玉砌的王国！
那时候，还不知道有什么雪地靴。但我们都有一双胶鞋，没有保暖层的那种，冬夏同一双。雪没过膝盖的时候，总有早起的人为大家开路！要么用铁锹铲开一条路，要么比着小孩子的步子掏些雪洞来。因为小孩子的胶鞋鞋帮才刚过脚踝处！
我们像走河中的搭石一样，叽叽喳喳，蹦蹦跳跳，整个村庄的上空盘旋的都是我们的欢笑声！
小路的尽头连着公路，那时候，那条公路还是省道，春夏秋冬，车来车往。
我们最偏爱冬天时的那条路。公路上，大人们是不用来为我们开路的！你看，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辆车了，它们把公路上的雪，已经压的磁实实的，像溜冰场一样！
我们得沿着路边走，不只是路滑，还要躲车。你看，我们正走在一段上坡路上，刚刚从我们身边驶过的那辆车，竟又倒退着下坡来了！
见到这种情景，村里的大人们是不吝于帮忙的，站在路边吆喝一嗓子，一会儿便有三五大人前来帮忙推车。我们这些小孩子们便紧随着他们。
终于到了平坦的地方，大人们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得到帮助的司机，连忙下车，一个一个发根香烟，还不忘再给大人们的两只耳朵上分别夹一根，冬日晨光中，哈哈的笑声，嘴里呼出的白色成团的烟雾，不知是热气还是烟气，扭过头，望着他们，觉得那是最美的画面，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
平日15分钟上学的路途，在这样的早晨，我们能走一个小时！
那时候，不必担心因为迟到而受罚，能正常上学就不错的了！学校的位置在一座山岭上，正好是好几个村子的交界处。住的远的同学，得走好几个小时的山路呢！
冰天雪地，天寒地冻。路途遥远，大雪漫漫，盖住了所有的道路。没有胶鞋的同学，就干脆不上学了！所以，一到冬天，班里的同学就没有到齐过。
起先买不起煤的时候，烤火的材料，我们总是早早的就准备好了。每个学生利用周末时间，上山捡些柴火疙瘩，自觉带到学校，整齐的码在教室后面一角。
天冷的时候，我们就烤疙瘩火。那时候，教室还是瓦房，三间教室，也就三个窗户，一个门。
平日里光线了，通风了都还可以，但一到冬天，特别是有疙瘩火的时候，整个教室里，烟熏火燎，那烟窜进你的鼻孔里，喉咙里，每个人都是两眼含泪，呛得直咳嗽！
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很开心，因为教室越来越暖和了。这时候，我们就会把胶鞋脱掉，换上棉鞋，那种鞋底还是妈妈纳的千层底。那种鞋是不能沾水的，一旦湿了，就不暖和了。
棉鞋，每一年，我妈总是做双新的给我，然后再出远门。我不舍得穿，想留着过年时再穿。那个年代，同学们都这样想的，所以，我们总是把那双旧棉鞋装在书包里，带来带去。
毕竟还是孩子，也会有忘带的时候。那时候，老师就会允许我们在教室里跺脚，没有人指挥，但跺得整整齐齐，以至于，后来长大后，外出上学，第一周军训，教官让全班同学正步走，那声音整齐划一，步调一致，让我不由自主的就想到我们小时候在教室里跺脚取暖的情景。
后来，学校为我们买来了煤，老师在教室后面空余的地方，垒了一个煤火。烧散煤的那种，每次用前都要提前把煤和好，掺上土，一定比例的水，这个活一般都是老师做的，那时候，觉得老师真厉害，什么都会！
这样的煤火不用天天生火，头天晚上封好，第二天早上用根拇指粗的铁棍捅开就行了。封火也是技术活，我们是不行的。
每天下午放学，我们看着老师用湿乎乎的煤糊，扣在燃的很旺的煤火上，总担心它把火扣灭了怎么办。然后再在第二天，看着老师用根铁棍，就又让煤火起死回生，真的觉得，我们老师真厉害，认为天底下就没有我们老师做不到的！
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第二天，发现火灭了。怎么办，重新生火呗。燃煤火和疙瘩火不一样，这煤火生火时的气味不好闻，我们老师说，会中毒。
于是，老师就把我们都请到教室外面去，独剩他一人和浓烟做斗争！我们呢，挤在房檐下，排成一排。一个个抬起头，看着屋檐上悬挂的一个个的冰凌柱，像长长的晶莹的散发着香味的冰棍。可是，太高了，我们够不到！望梅止渴吧！
好像吃到嘴里一样，越看身子越冷！不知是谁带的头，两边的人慢慢向中间靠拢，挤一点，再挤一点，直到把某一个同学挤出队伍去！挤出去的同学是不认输的，要求重来。我们就这样周而复始的取暖！哈哈哈！校园里到处荡漾着我们的笑声！
那时候，哪有那么多写不完的作业！平时，老师一般都不留家庭作业的。那时候，是典型的应试教育，卷子上的选择题都会原题考到，所以，课本知识学会就行了。我们总是闲着没事，自觉的，把语文书上的课文，从第一课背到最后一课，背得滚瓜烂熟。
有一次回到母校，生源的消失，使它早已废弃，但看到那个巴掌大的主席台，仿佛看到了，当年自己每一次站在那上面，手里捧着金灿灿的奖状，意气风发！
就是这个小小的学校，贫穷的童年，却承载了我所有快乐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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