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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闲笔】有些话,你只能慢慢明白

【纸上闲笔】有些话,你只能慢慢明白

作者: 周世恩 | 来源:发表于2019-03-20 16:04 被阅读0次
    【纸上闲笔】有些话,你只能慢慢明白

    饿时吃糠甜如蜜,饱时吃蜜蜜不甜

    儿时零食少。只有年节时,才能打牙祭,解馋。麻糖、炒糖豆、炸麻花,管饱。零食多了,就不珍惜,还拿糖豆玩游戏,射人。奶奶惜物,教育我们:饿时吃糠甜如蜜,饱时吃蜜蜜不甜。我们只是听听,笑,就跑了。

    她跟我们讲过她经历的三年自然灾害,泪眼婆娑。“水里的青苔,被捞光了,以前是猪吃的;野草被铲光了,连树皮也被剥掉了,最后,啥吃得都没有,就吃观音土,吃了,肚子胀,拉不出来……”父亲原本有五个姊妹,因为饥饿,夭折了一个。我们如听天书。毕竟没有经历,还是想不通:吃糠,还能甜如蜜?

    年节一过,什么零食都没了,恨不得摸坛子砸罐子。也能找到一点,被春雨潮湿的麻糖——这是年节时,我们都嫌弃的零食。散了,软了,还是香饽饽。兄妹仨抢,还打架。这下,奶奶不说道理,也懂了。走了潮的麻糖也觉得好吃,甜,似蜜。

    电影《1942》放映的时候,父母都看了,泪眼婆娑。奶奶九十多岁,白内障,看不到东西。她没有机会看。父母说:这是他们亲身经历的,好像放他们。不经历的人,不懂。幸亏奶奶看不到,不知道她看了电影,会哭成什么样子。

    我挨过饿。刚到南方,工资没有发,也不好意思向家里要钱。一个月,天天煮粥吃。吃得前肚皮挨着脊梁骨,难受。没有气力。就躺在寝室的床上,睁着眼睛,发呆,或者睡觉。我教育孩子要惜物,饭要吃干净,牛奶要喝完。我给他们讲曾奶奶、奶奶、我的挨饿经历,他们,好似听着天书。他们,还没有经历。

    物产四方,曰为东西。但凡东西有可用之处,都要尽量运用。物尽其用,这是中国古老的哲学智慧,更是人对物的一种态度。只有怜惜、尊重,物才恒有,常有。惜物,也是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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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艺多不压身,艺多不养家

    初中,我独爱看书。一天一本的速度,金庸的武侠小说、连环画。能找到的书、交换过来的书,都看了。看书的结果,作文能力没提高,眼睛近视了。这可不得了:在农村,戴着眼睛下地干活,是被人笑话的。父母是有过奢望,巴望孩子能跳出农门。不过,这只是奢望。

    父亲说:艺多不压身。多学点,免得将来戴着眼镜种地,遭人笑话。他为我找出路,不教书,可以到乐队里吹长号。可以画像,当时,人死后的遗像,不是照的,是画的。练点武术,指不定将来出去打工,有点搏击技,可以防身。我什么都练过,吹笛子、画画,练武术。只是,什么都不精,半吊子。

    总算上了师范。不会遭人笑话了。我记得父亲这话,啥都学。书法、绘画、音乐、偷偷摸摸写文章。暑假,我特别忙活,今天吹口琴,明日个看书,后日抽空写写诗歌、散文。父亲却说:艺多不养家。我迷糊了。

    我停住了这些爱好。不是听了父亲的话,只是学得不好。吹笛子、吹口琴,走不上台面。画画、书法,连我都不忍直视。很多爱好,是需要时间去磨、去练的。投方便简单,选择了看书、写作。坚持了十年,二十年,这爱好,真成了我养家的薄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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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人不折本,舌头打一滚

    小时木讷。走亲访友,舌头打结,不肯跟别人打招呼,躲在一边。我这见人不叫的缺陷,不招人待见。母亲经常批评我:喊人不折本,舌头打一滚,这样的事情,要做。

    毕业时,不包分配。父亲央了一个远房的亲戚,让他疏通疏通关系,好找一个落脚的地方。买了一些水果,烟酒,带上我,一起上门。父亲千交代,万叮咛:“嘴巴要甜一些,舌头打一滚,工作指不定就有着落了。”喊人,还是喊了。只是接下的话不知怎么说,尴尬、脸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也不算不欢而散,只是没有给别人留下个好印象。亲戚到底帮了忙,我分配了工作。只是,我逃了,逃得远远的,去了南方。

    我想:如果嘴巴甜些,我会不会有不同的人生际遇?那份分配的工作,如果是一个小镇上,我也许种几亩薄田,起一个房子,安宁地生活。一辈子。这,又是一种人生。嘴巴甜是一种际遇。舌头打个转,的确不亏。道理虽然是明白了。但就是做不到,活到不惑,也做不到。

    朱自清说:中国人对于说话的态度,最高的是忘言,其次是慎言,寡言,讷于言。看了他说的话,我还有些沾沾自喜。看来,不会说话,还是有人赞同。我还处于讷言的阶段,修炼到忘言,还有一大段路走。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舌头被嘴掌控,但是话语还是由“心”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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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少时间长,中年时日短

    母亲在棉花地里劳作。摘棉桃,带着我们兄妹仨。中午日头辣,我们三点才过去。棉地里,密不透风,不一会儿,我们就汗流浃背,恨不得赶紧逃离。但母亲眼睛盯着,跑不掉。好不容易,捱到了下午,天黑了起来。终于收工了。母亲说:这天,黑得太快了。我们都不明白:自己都不知怎么熬过来的,母亲怎么会嫌时间过得太快呢?毒日头晒着,手被棉桃的尖刺扎鲜血直流,那么地辛苦。

    二十多年后,做了父母,才觉得日子过得快了起来。摇摇晃晃,人就到中年。时间总是不够用,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两个人,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两天用。一家老小的负担,都压在肩膀上呢!一件都放不下——忙工作,忙小孩,忙老人。没有一件事,是放得下。我们都成了摘棉桃的母亲,嫌日子过得太快,因为一亩棉花是可以换来孩子秋季开学的费用,因为一份工作可以保障我们还完一个月的房贷。人到中年,没有人替代你当父母,当孩子。

    丰子恺在在《中年》里,记叙了中年时光的感受:同辈的喜酒仿佛早已吃完了,除了那好像缺少了什么的“续弦”的筵席。及至被问到儿女有几,他们多大了,当不得不据实回答:大的在中学,身子比我高出半个头,小的几岁了,已经进了小学。”听了这些话,对方照例说:“时光真快呀。才一眨眼,就有如许不同。我们哪得不老呢!”这是不知多少世代说熟了的烂调。

    日子过得太快了——这大抵是真实的中年况味。或许也不是。丰子恺先生,是毋需为菜米油盐去劳心操肺。大多中年的时间的“快”中,还有一份无奈和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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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要空心,人要虚心

    灶膛里的火快熄了。往灶膛里塞柴火,一根又一根,一扎又一扎。以为柴火多了,火自然烧上来,旺起来。事与愿违,刚刚灶膛还有一星火,灭了。母亲走过来,拿过我手中的火钳,伸进灶膛,把我添的柴火拨了一些边上,挑上来。火,又燃了起来。母亲说:火要空心,人要虚心。她不是用化学常识去解释这个问题的,她说:火空心了,才会呼吸,人虚心了,才能填知识。

    她这是一语双关,说生火,也是说我。我那时成绩不错。年级第二名,还刚刚代表学校,去参加了县里面的作文竞赛。回来时,头翘得老高,像家里养的大公鸡。年少轻狂,听不进。高高仰起头,自己以为了不起。结果摔了大跟头——期末考试,名落深山。

    山那边有山。走出村子,我才知道世界并不是我居住的巴掌大的村庄。这个世界,有许多的学校,同兴中学,童心中学,童心中学、彤心中学,有很多的第二名,全校第二名,全乡第二名,全市第二名,全省第二名,全国第二名,全世界第二名……我才知道,要想把自己的一把火烧旺,心得虚着,你才能攀登上一座山,再攀登上一座山。

    在城里,没有柴火灶。烧的的燃气灶。我炒菜,油进锅半天,没热。母亲见了。关掉燃气灶,等灶冷了,拿了一把螺丝刀,将燃气灶的孔眼戳了一会。点燃,蓝色的火焰猫了起来。母亲说:火要实心,人要实诚。燃气灶火不实,就不起蓝色的火焰。炒菜不好吃。这道理,她也明白。后一句还是讲我:发表了两篇豆腐块的文章,就沾沾自喜。不能嘴巴里喊口号,踏实、专一。写,就认真地写。坚持着写。

    很多的大道理。到她嘴中,都讲得通俗。两句话不同,但,都是同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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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如蝼蚁小,也有日月长

    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在乡下,我常看见我的乡民们,像骡马一样地旋转。春耕种,夏除草,秋收获,总是不停地劳作。在城里,我看见乞讨的人,蜷缩在寒冷的风中,如一只狗一样,哈着腰,乞怜一点食物。在电视中,我看见昨日风光无限、前呼后拥的人,猝然间,说没了就没了。

    我爷爷说:人如蝼蚁,生命都渺小,谁都艰辛,谁不是耕地的牛,拖车的马?他对生命有些悲观,觉得人活着,就是劳作的。他劳作了一辈子。黄土的屋,还是没有换成砖瓦的房。他最大的嗜好,就是打瞌睡。他吃饭都能打瞌睡,睡着。这是累的。

    我奶奶说:我爷爷讲错了。“人如蝼蚁小”,后面还有一句,“也有日月长”。活着多好,有花、有树,有日头,有盼头。她最后的十年的光阴,是在养老院度过的。没有最后一句,她活不到九十七岁。她比我爷爷足足多活了二十几年。

    人这一辈。都难。也不难。人如蝼蚁,如草芥,终归是受到秋风欺凌,寒雨淋泼的。也有岁月长,多好——人,终究比蝼蚁活得久,活得长。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就常想那如意的一二。那一二,可能是你活下去的勇气、力量,乃至乐趣。一时想不通,一辈子的时间,容你可以多想,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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