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童养媳的外婆

昨晚梦见我的外婆了，她睡在我从前老家的土屋里，气息微弱，我握着她干枯的手簌簌落泪。转瞬她又能起身了，吃下我们为她做的食物，梦里一颗心终于落地。

醒来想起是梦，不禁怅然。前两日母亲在微信与我说，外婆现在吃不下东西了，喝水都吐。带去医院检查，说是肝上长了水泡。83岁的高龄，医院不建议住院。母亲说，连着好几日吃不下了，现在路都走不动了，就坐在那。也不肯躺床上去。

母亲说，要是不能好转，就像当年你外公一样吃不下去东西，活活饿死了。

外公走了15年，这15年来，外婆一个人独居，自理。自外公走后，她的日子更是清苦了。她是童养媳，15岁开始生孩子，一直生，生到不能再受孕为止。除去没有养活的，她有五儿五女。大女儿结婚没几年就死了，小儿子刚到适婚年龄也因病走了。算是儿孙满堂的，但却没有享受过儿孙满堂的福。

她远远听见大儿媳在洗衣井旁当着左邻右舍的人咒骂她。她只好提着一桶待洗的脏衣服转身回去。她说，算啦，都是命。她说三儿子每年赡养的米，都是有虫子的，她说，算啦，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再过过筛。她住的瓦屋漏水，地面还是泥地，她说，想翻新一下。没有一个儿子愿意出钱。儿子也不准女儿们出钱，说丢面。最后老太太自己掏钱。

七十多岁的时候，她就把我们几个未婚的表姐妹的钱给了母亲。她说，万一活不到你们结婚呢，还给了好，了件心事。

今年正月在家的时候，我们去看她。精神还是很好。笑眯眯问我，你家儿子呢，我指给她看，她说，都这么高了呀，又过来拉着我的手说，再生一个，孩子还是要两个的。

她这一辈子生儿育女，尽己所能辛苦操持，一直不愿意给儿女添半点麻烦。爱干净。83岁的人了，一个小屋收拾的比我们年轻人还干净。

希望外婆她能好起来，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