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颜跟在墨渊身后慢悠悠地叹道:“你这次闭关锻造的法器灵力强盛,似乎是一件降妖伏魔的神兵利器。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件法器是你防备日后南荒动荡用的吧?”
墨渊缓步踱到一处围栏边,遥望着层层叠叠飘渺于半山腰的云海,淡淡回应道:“我料想着,应该清闲不了几日了……”
折颜有些差诧异:“竟这么快?!”
墨渊默默点了点头,“你有所不知,前些时日在九重天上,我曾与她撕破了脸。”
“哦?!可是为了白家小五?”折颜脸上一副八卦相。
墨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懒得搭茬。
见墨渊不理他,折颜反而笑道:“想当年那瑶光,不过是在阵法课上多与你说了几句话,从此便被她恨上了。两个女人因为你的缘故,明里暗里斗了许多年也不曾有个了局。如今她一觉醒来,你身边冒然多出一个未过门的妻子,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你和白家小五。”
墨渊听着折颜唠里唠叨本就有些心烦,所以连话也懒得好好答上一句,只略略敷衍他一句:“你前面说的那些尽是没用的,唯独最后一句说中了要害。”
折颜笑了笑,对墨渊的态度视若无睹,依旧自顾自的唠叨个没完:“她那性子野得很。她自己相中了得不到的,就是亲手毁了也不会让别人占了去。”
折颜的这句话倒是引得墨渊正眼瞧了他一眼:“不愧为同类,她的秉性果然还是你最知根知底。她此时此刻应该正筹谋着怎样毁了四海八荒,然后拉着我一同下地狱呢。”
折颜听闻此言,反倒收起了笑容,面目严肃了起来问道:“东华怎么说?”
墨渊深吸了口气,继续往书房方向走去:“还能怎么说?他若有偏颇,早在十九万年前就放魔族一马了,否则我这些时日忙的是什么?”
折颜道:“这就是了。有你和东华在,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吗?”
墨渊颇为无奈地摇摇头,提点了折颜一句:“难道你忘了被东华放置在梵音谷中的妙义慧明境了?”
折颜大惊失色:“你是说……”
墨渊沉默无语,算是默认了折颜的猜测,抬脚继续往书房走去。
此时的书房刚刚被十三领着几位仙仆打扫过,那一行人刚从书房提着洒扫的物事从里面退出来。十三见墨渊和折颜二人往这边来,忙上前行礼,顺便回禀道:“师父,晨起时太晨宫着人送来了一封信,就搁在您的书案上。”说罢见墨渊并没什么其他吩咐,便领着仙仆们退了下去。
墨渊听十三说是太晨宫的信,心道是东华又有什么其他安排,于是忙进了书房从书案上抄起信笺,刚要撕开,却猛然停下了手,将信封翻来覆去看了两遍。
折颜见墨渊这情形不免有些纳闷,遂问道:“有何不妥之处吗?”
墨渊将信放下,淡淡地说道:“这信是给十七的。不是东华写来的,上面不是他的笔迹,蜡封处没有他的金印,想必是凤九写给她姑姑的。”
折颜伸着脖子瞥了一眼,笑道:“凤九要是能写这样一手端方的字,她爹做梦都能笑醒。定然不是凤九写的。”折颜斩钉截铁地做了判定。
墨渊不言不语,默默地将一茶壶的山泉水放在茶炉上烧。此时他并没什么心思去理会那信究竟是谁写的,他只挂念收信的人何时能回来。
折颜见墨渊一副事不关己、毫不挂心的模样,无趣得紧,便自作主张地将信封蜡封处小心翼翼的撕开。墨渊见状,无奈地嗔道:“你撕她的信做什么?”
折颜翻了墨渊一眼,手指头利落的从信封里夹出一页信纸来:“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看看咯!你不好奇她同太晨宫什么人有往来吗?这信封上的字迹明明就是个男人的。”
墨渊看着折颜泰然自若地干坏事,心中默默思量,人人都道他的十七被她四哥白真带得颇不像样,而真正把白真带得不像样的人,恐怕就是眼前这个一把年纪仍旧为老不尊的凤凰了吧。而十七那些年上蹿下跳地将昆仑虚折腾得乌烟瘴气,那股精气神儿,活脱脱与折颜小时候如出一辙。记忆中的十七同样能让墨渊在不知不觉间柔和了冷峻的眉眼,温暖了冰冷的记忆。
“咦?”折颜一手握着信,一手摩挲着下巴,不解地问道:“她写信找东华做什么?还通知他尽快赶来昆仑虚……这信是东华跟前那个重霖仙官儿写给小五的,说东华很久以前就带着凤九离开了太晨宫,二人一直没回去,他也不清楚东华的去向……墨渊,你说小五把我和东华都喊来昆仑虚做什么?”
墨渊紧蹙着眉,心头没来由地猛颤了两下,仿佛心脏被一只手使劲地抓了两把一样疼。墨渊单手捂着心口,匆忙地起身出了书房往后院寝殿走去。
折颜见此情形,也深觉其中必有不妥之处,忙将信叠了两折揣进怀里,跟在墨渊后面出了书房。
寝殿厚重的门被墨渊一把推开,咣当一声撞在石墙上,青铜的门环不住地来回摇晃。殿内虽空无一人,但表面看起来一如往常。白浅平日里在家常穿的一条水蓝色长裙随手就搭在椅背上,集市上淘弄来的话本子东一本西一本的随手丢在圆木桌上,妆台上的菱花镜用完了依旧支在台面上忘了收起来,铜镜里映照出的是墨渊一脸焦急无助的神色。
折颜紧赶慢赶地从寝殿外小跑进来问道:“怎样?”
墨渊在白浅妆台的木凳上缓缓地坐下,手中紧握着一把牛角梳:“屋子里还有她留下的几缕仙泽,应该是早晨离开的。”
“也许,她就是出去散散心罢了……”折颜既安慰墨渊,也安慰自己。
墨渊沉声道:“她不是个不懂分寸的人,将你请来昆仑虚还说得通。若无十分要紧的事,她无缘无故地请东华做什么?凤九曾为东华吃过很多苦,十七因为这个从来不待见东华,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行,我要到章尾山走一趟看看究竟。”
折颜伸手将墨渊拦住,说道:“你冷静一些。不要一遇到小五的事就不管不顾的。你这样冒然跑去,万一打草惊蛇如何是好?后果你可曾想好了怎么应付?你这些时日淬炼的那柄法器可是还未完工啊。”
墨渊滞住,无奈地又滑落在木凳上。他这一生从未像今天这样六神无主过。此时,他认为从一大早就没来由地心慌必是有些预兆,他体内流淌着白浅七万年的心头血,他与她该心意相通才是,可如今他对她的动向一无所知。天意从来不会因谁用情太深就会多怜悯谁一分,它当真是残酷至极……
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墨渊站起身匆匆出了寝殿,打算将山上的人召集起来问个清楚。方走出后院,只见三五个拎着长剑的白衣弟子正从娑罗双树下的那条小路走过来,这个时辰他们应该是刚刚在后山的演武场操练完阵法回来的。
墨渊目光凌厉,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常和十七玩儿在一处、形影不离的十五。今日十五颇为狼狈,一张方方正正的脸上右眼带着块儿淤青,左嘴角也有些红肿,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想必他今日布的阵被对手挑了个干净,连他这个中军也没放过。这样赶尽杀绝的打法,必然是性如爆碳、争强好胜的老十。若他的十七在场,必不会叫她十五师兄这样惨败。唉……十七,最了解十七行踪的也只有十五了……
“十五!你过来。”墨渊朝人群喊了一声。一群白衣弟子见了师父,赶忙按排行次序站好给墨渊行了礼,随后留下十五一人纷纷退了下去。
十五右手捂着眼角,自觉这样被师父瞧见有些难为情。墨渊指了指身旁一块大石,示意十五坐下。十五拱了拱手战战兢兢的坐了,墨渊俯下身伸手将他伤了的那条腿经脉捋通,又用手掌心凝聚的法力替他驱散了淤肿。这过程虽疼,但十五却吓得一声儿不敢吭。
“十七今日不在山上,你可知她去了哪里?”墨渊沉声问道。
十五想了想回答道:“三日前的晚上我俩从凡界喝了酒回来,师父都看见了。从那时与她分开后,十五就一直没再见到她。她最近老实得很,不是闷在寝殿里就是在藏书阁看书。”
墨渊皱着眉道:“这些日子她可曾与其他人见过面?”
十五摇摇头,“她一直待在山上,不曾见过其他人。也就是我们俩下凡喝酒的那日,凑巧在凡界遇到了东华帝君与凤九。十七与东华帝君聊了几句,仿佛是说魔族要挑起战事,但东华帝君并未将那些事放在心上,依旧带着凤九游山玩水。那日十七有些伤感,多喝了几杯,可能是想到了当初师父魂祭东皇钟的事。”
“嗯!”墨渊垂下眼眸,敛住了眼底的情绪,轻轻应了一声:“还有什么?”
十五摇了摇头。墨渊无奈,轻声说道:“你去吧。”
十五揖揖手,拎着他的长剑默默往自己的院子方向走。方走出几步,猛然想起一事,忙回身朝墨渊道:“我们下山喝酒的那日,刚出山门,便遇上了来送信的章尾山奉行。”
墨渊眼光一凛,问道:“信?”
十五点点头说道:“那奉行来者不善,颇有挑衅的意味,被十七挡了回去。信是他家女君写给师父的,在十七那里。”
正在此时,折颜手里抓着一个朱红色的信笺从后院方向走来,步履十分匆忙,神色也异常凝重。“墨渊,你看看这个。是在寝殿书案上压着的。”
十五一瞧那个朱红色信笺立刻向墨渊道:“师父,就是这封信。”
墨渊接过信,见那信封已然被利刃割开,切口齐整。墨渊丝毫不耽搁,掏出信纸展开从头到尾快速读了一遍,一边读一边变了脸色,一封信读完时,信纸连同朱红色的信封已被墨渊愤恨地牢牢攥在手掌里。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话呀。”折颜亦十分担心。
折颜在一语未尽之时,墨渊周身梵风大振,手中金光一闪,轩辕剑已祭出握于掌中:“留着她终究是祸患……她将十七诓去了苍梧之巅。”话音未落墨渊已飞身朝着东南荒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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