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舞!舞!》——残忍的青春绝笔

作者: 陈志川 | 来源:发表于2016-04-23 21:17 被阅读218次
    忧郁的村上大叔

    通过集约和分化,资本这具体之物升华为一种概念,说得极端一点,甚至是一种宗教行为。人们崇拜资本所具有的勃勃生机,崇拜其神话色彩,崇拜东京低价,崇拜“保时捷”那闪闪发光的标志。除此之外,这个世界在不存在任何神话。

    这就是所谓的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

    看过《舞!舞!舞!》的朋友应该对这段话记忆颇深,村上花了很大的篇幅来阐述他对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高度繁荣的日本社会。在文中反复被提到的“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这词,实际上明确地揭示了村上这次创作的目的。

    村上的青春四部曲1979年的《且听风吟》、1980年的《1973年的弹子球》、1982年的《寻羊冒险记》和1988年的《舞!舞!舞!》。因为《舞》是我在村上的作品中比较晚接触的一部,为了完整的了解其中的连续性,我又花了两天重新把前三部重温了一次。

    这四部作品中前三部是连续写的,故事自然也比较紧凑,而第四部《舞》完成时则与第三部相隔了六年,整整六年,可以看出村上的写作手法渐趋成熟,从内容上看,《舞》基本上只是沿用了以前的人物和续上一些基本的情节,所想表达的内核也已经与前三部有较大的区别。以我之见,会把前三部当成一部单独的处于青春期的小说,而《舞》则代表着一种成熟的感觉。

    而《舞》与前三部的一个重要区别就在于彻底的“绝望”。

    我们先来回顾一下前三部的内容。

    处女作《且听风吟》,第一部作品就基本上构成村上日后作品的基调,疏离感、虚无感、孤独感和一点冷幽默。《且》中可以发现,每一个人物都有其不为人知的苦难与痛处,这些痛苦只能深藏在自己躯体之内,无论它是如何的将自己折磨殆尽,别人都无法感同身受。

    同宇宙的复杂性相比,我们这个世界不过如麻雀的脑髓而已。

    一切都将一去杳然,任何人都无法将其捕捉。我们便是这样的活着。

    《且》中表达更多的是一种无奈性,对待生活的中中中痛处的无可奈何,我们所能做的唯有静静的望向那一片海滩,且听风吟。

    第二部作品《1973年的弹子球》,可以和第三部《寻羊冒险记》一起讲,从这部作品能够明显的看出有雷蒙德·钱德勒的影子,有硬汉派推理小说的踪迹,它们的主旨都是关于“寻找”。《球》是关于寻找“我”少年时热爱的一款弹子机的故事,《羊》则通多种种蛛丝马迹寻找“羊”的故事。(《寻羊历险记》的内容也很丰富,而且对于了解村上来讲意义重大,以后会单独写一篇文章,这里就不累述了。)同时这种寻找透露着一股积极性,尽管社会还是那么冷酷,人情还是那么淡薄,在寻找目标的路上障碍重重,但最后“我”还是克服了种种艰辛追寻到了“我”心仪的弹子机,“我”还是追踪到了“羊”,并且最终勇敢的炸死了某种程度上代表着【日本保守的右翼军国主义思想】和【在幕后暗中操控着整个日本社会运作】的“黑衣人”。

    其中变化在于主人公的心态。

    前三部曲中日本社会已经进入了后资本主义时代,政府和人民开始只为追逐利益而生,生活已经变得逐渐空虚化和无意义,开始步入绝望,但主人公“我”仍旧顽强的寻找着,试图在寻找的过程中完成自我的救赎,最终“我”也成功了,通过“鼠”的死亡和“我”的存活,“我”的心中还存有那么一点希望和温情。但在《舞》中主人公的心态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依旧是那个无情的世界,而“我”经历了更多,更多的苦痛与死亡,一刻也不消停的“失去”,对生活陷入更深的绝望,最终唯有寻找一处安逸的避难所,妥协。

    “井”的意象在村上小说中反复出现

    小说的一开头就是“我”从北海道回来之后在家闭关了半年,至于闭关的原因文中说是为了“理清当年之事”,当“我”振作起来,开始重新踏入社会时,又遇到了让我重新绝望的第一件事——旧的海豚宾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豪华的奢侈的新的“海豚宾馆”。

    当“我”询问旧的海豚宾馆经理的去向时,大家都闭口不提或装作不知道,直到最后“我”在一篇过时的周刊里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在这里作者第一次解释到“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也就是开头引用的那一段。事情的经过比较复杂,简而言之,是有某个企业为了收买旧海豚宾馆所在的地皮,建一个新的“大本营”式的产业。有人拒绝转卖,那些为虎作伥的恶棍便跑上门来捣乱,即使报警,警方也迟迟不予制止,怕是早就和产业高层串通一气。旧宾馆经理承受不住压力,只能妥协,最后仅仅要求对方将“海豚宾馆”的名字承接下来,便把地皮卖了出去。这样子的故事几乎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屡见不鲜。

    这也仅仅只是失望的第一步。

    偶然在电影院发现了在上一部失踪的女友喜喜,从这个时刻开始“我”开始步入真正的绝望。

    从这个桥段开始,随后的剧情都围绕在【我寻找喜喜】这个线索上展开,没错,又是“寻找”,可见钱德勒对村上影响之深,青春四部曲都可以归结在“寻找”这一主题之上。“我”一次次的寻找,好不容易捉到一点线索,又一次次与她失之交臂,陷入窘境。

    我转弯,于是我前面有谁在转下一个弯。是谁看不见身影,只见白色裙摆一闪。而这裙摆的白色却烙在了眼底永不离去。

    这句话出自《寻羊冒险记》但我觉得用在这儿很合适,基本是“我”不断追寻喜喜时所呈现的状态,机会总是倏忽而逝,并且不断的引出麻烦。

    引出来的第一个人便是五反田。

    五反田近乎完美,从学生时代开始就脑袋灵光,善于交际,举止优雅,长大之后更是成为了电影明星,虏获千万少女的心,还有大笔大笔的“经费”供他使用。

    而近乎完美的五反田正是这个“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的缩影。

    他所深爱的妻子骗走了他整副身家,离婚之后,心里也无法挣脱对前妻的爱,为了能继续和她幽会,为了不成为“零”,必须去忍受那些他所厌恶的角色,继续着这种虚伪、奢靡的生活,保持自己现有的地位以求前妻不离开他。

    最终在这双重矛盾的折磨下五反田堕入了心理扭曲的境地,最终杀害了我的女友喜喜。

    但“我”质问五反田是否杀害了喜喜的时候,他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我杀的,大概是我杀的吧,可以看出五反田的精神已经坠入了空谷,心灵扭曲的他正如雪所预料的那样,最终与他的那辆代表着金钱与名利的玛莎拉蒂一起沉入了大海,对他来说不失为一种解脱吧。

    图片来自网络

    关于第六具白骨。

    “我”在追逐喜喜时进入了火奴鲁鲁商业区写字楼中的那个“房间”,“房间”摆放着六具白骨,随着剧情的推展,前五具白骨分别代表了鼠、喜喜、咪咪、迪克和五反田的死亡,但直到最后小说也没讲明第六具白骨属于谁的。

    网上说法,大部分人认为是“羊男”,或是“我”的,还有一些人认为是由美吉。在我看来是:

    “那个世界”

    是“那个世界”的逝去,引用林少华一段话。

    小说之于村上是“自我治疗”或“是灵魂获得自由”的手段,而作为小说这一手段的手段,其一,选择同彼岸世界、异界或死亡世界对话;其二选择同另一个自己、即自己的分身对话。

    那个世界有着可以大笔大笔花的经费,有着如同“国际特快专递”般的世界性卖淫组织,有着各种眼里只有利益的,人格扭曲的人物,稀薄的亲情,真正的情感链接寥寥无几,让人绝望。

    小说的最后,我与由美吉再次进入“十六层”的黑暗空间,可是再也没有羊男,羊男已经消失,由美吉被吸入墙壁,“我”叫喊着这是“那边的世界”,与“这边的世界”不同,而“那边的世界”随着五反田的自杀、喜喜和咪咪的死亡、羊男的失踪和由美吉的被吸走而最终逝去,羊男作为连接点联系的那个物欲横流、虚无残忍的彼岸世界。

    “我”醒来之后,发现身处“现实”之中,我已经逃脱了那个彼岸世界,我来到了属于自己的避难所,“我”所唯一能熟悉和依靠的由美吉就躺在我的床边,这带给“我”强烈的安全感,“我”就在这端远离黑暗的大陆的避难所,轻轻唤醒由美吉,迎接属于自己的清晨。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舞!舞!舞!》——残忍的青春绝笔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yfnolt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