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徙衍 | 来源:发表于2022-04-30 20:36 被阅读0次

    下雪了,好大的雪。

    段奕宏记得他出门的时候天还是晴的,晴到天上冒了光着起火,因此衣服穿得格外单薄,单衣单裤直连手腕脚腕都盖不全。直到天空中的第一片雪花打在他头上起了油的发丝,才后知后觉身上突来的寒意,半丝半缕爬上身心每一寸,却又奇怪地感受不到冷,只是潮湿气更重。

    推着烤红薯车的老人家问他这次还买两个吗。段奕宏摇摇头说不了,一个他吃着就撑,也就是那个谁平时喜欢吃才会总和他过来买。老人没听清那人的名字,给他递过去一个冒热气的红纸袋后又笑声问那这回呢,咋一个人来买。段奕宏只嚼下一块干巴巴的番薯皮,他说那人坐火车出差去了。

    从哈尔滨到南京啊,是从一个春天不像春天的地方到另一个冬天不像冬天的地方,坐火车都要三四天呢。段奕宏在小马扎上坐下来,呆眼空自瞅着老人离开的小车接着想。偏是图省钱,他还兴冲冲地买的是站票,就怕他腿站麻了都不知道休息,五十多岁的人,怎么能玩起来比谁都欢?他有点胖了,记忆里的张国强两颊总都是暖乎乎的颜色。

    四十八岁的段奕宏想着五十二岁的张国强,还温着的软糯红薯一口都塞不进去。嘴里一股子灰味,那块番薯皮都快化在嘴里。怎么他只顾笑,只顾想他?都忘了温度,忘了气味,忘了街上的人,忘了天下的雪。

    又抬了眼去看天空,那是一颗冰晶,一颗恰巧从屋檐滑落进他眼角的冰晶。他和它都让段奕宏的眼角湿润,都在干涩的瞳孔里结成并不漂亮的剔透的水膜。只有薄薄一层,可只有那么薄薄一层啊。

    最后他还是没回出租屋,一手捏着没吃多少的红薯袋子,另一手拿下座机电话的听筒拨号。“强哥,哈尔滨下雪了。强哥,烤地瓜我又吃不完了。强哥,你到了吗,南京是不是很漂亮?强哥,今天应该是个大晴天来着,可是下了好大的雪。”

    “强哥,我好想你。”

    实际上段奕宏没有按下电话角落里的拨通按键,甚至连电话卡都没插进去。雪越下越大,没有顶盖的公用电话亭自然是挡不了落雪的。段奕宏自始至终在自说自话,白色单衣外套什么都遮不住,它随着风抖,晶莹的水滴让胸襟的布料晕沾上深色阴影。

    他顶着满头风雪。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yfoyyr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