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离

天空是阴沉的忧郁，大地是冰封的冷漠，这里一片黑暗，仿佛连老天都嫌弃的不舍投下哪怕一缕阳光。

一个小女孩愣愣的看着天，望着地，那认真的表情似乎都要让忧郁散去，冷漠解封。

 “阿离！赶紧回家了，再不回去，娘亲肯定会骂我，而且，就小胖的饭量，再不回去，馒头都没了。”

 身后流着鼻涕的小男孩带着哭腔，掰着手指，算着这会回去还能剩几个馒头几口咸菜。

 小女孩笑了笑，拍着屁股上的灰尘站了起来，拉着小男孩的手。

虽说都是被娘亲捡回来好几年的孩子，但鼻涕虫还是忍不住看着小女孩的脸，

叹息道：“白离，咱黑山的人都生的脸黑，你咋就生的这么白呢！听娘亲说，当初给你洗了身上的黑灰后，自己都吓了一跳。”

叫白离的小女孩瞪了男孩一眼，伸手就弹了下男孩的额头，认真的说道：“再白也是咱娘亲的孩子。”

 男孩撅着嘴，捂着脑袋喊了两声疼。

 一转头就忘记了疼痛，不长记性的男孩又开口说道：“你还记得娘亲讲的那些故事不？”

说到这里，白离那双眼睛忍不住放出光亮。极其开心。

“当然记得，不过我还是喜欢那个阿里山的故事。”

 说起阿里山，男孩顿时低着头沮丧起来：“我们黑山的人是走不出黑山的，就算有阿里山，我们也去不了。”

 仿佛想到了什么，男孩满脸笑容的跳了起来，真不知道那小身板哪里来的力气，拽的白离手都痛。

“阿离你脸生的这么白，说不定不是我们黑山的人，这样不就能去阿里山了吗?”

 可是还没多久，前一秒还高兴的男孩，立马一脸悲伤，低着的头忍不住偷偷看着白离，眼里都有泪花打转。

那张黑黑的脸，憋得通红，蚊子一般大小的声音从男孩嘴里嗡嗡着。

“你不会真的想做那阿里山的姑娘吧！”

 白离被鼻涕虫的样子逗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握着的手更紧了。

看着不远处那间熟悉的草屋，仿佛看到了那个被叫娘亲的女子温婉的脸庞。开口说道：“我不是说了吗！再白也是咱娘亲的孩子。”

就在男孩破涕为笑的时候，那一片忧郁阴沉的天空，仿佛被人从中间劈开，从来被吝啬的阳光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了黑山之上。

男孩忍不住遮住眼睛，身体都在颤抖，一股恐惧油然而生。

未知才是最恐怖的，从未见过阳光，只是在老一辈人口口相传中听到过，而在第一次相遇之后，赤裸裸的暴露在明媚之中。

即使那温暖的感觉让人眷恋，但内心依旧只有恐惧和害怕，害怕那一辈一辈铭记在灵魂中的疯狂与黑暗。

害怕那融化成水，凝结成泥土的诅咒。

白离没有遮眼，只是眯着眼睛看着那束从天外照进来的光，那隐藏在记忆中的温热让她内心滚烫。

 但她的内心没有滚烫多久，就变得冰冷，乃至死寂，她的脸上写满了绝望，本就白皙的脸庞变得苍白无力。

她看到了小男孩回头的一眼，满是茫然和对这个未曾见过的世界的无助，以及对身边人的眷恋。

一个泥土雕像立在白离眼前，是那么的栩栩如生，却又带着绝望。

于是，她变得疯狂和冷漠，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小男孩渴望的眼神，不回头的狂奔向草屋，一路上全是变成雕像的人，他们脸上的表情是那么自然。

仿佛突然之间，一切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发生了。白离的心也愈发沉重，只是想着快点，再快点。

天空变得一片光明，却带着股肃杀，仿佛不存于世，于是迎来雷霆杀机，天空下起了黑色的雪，在阳光中是那么的刺眼和悲哀。

白离在推开那扇门时就变得没有了心一般，心已经碎了，她看到了小胖，甚至看到了娘亲。娘亲依旧笑的那么美丽。美丽的仿佛不是雕像。

耳边依稀传来那个女人温柔的声音。

 “我们黑山的人啊，都生的黑，也从没见过阳光，以前做梦的时候老是在想，阳光是怎么样的呢？但自从你来了以后，娘亲就不做这种梦了。”

 “为什么呢？娘亲。”天真的女孩捧着那白皙的脸疑惑着。

“因为啊，我发现，你才是我心中的阳光。”

此时，一个黑衣人从远处向着黑山走来，本来遥远的距离却在刹那间走过。

那始终望向天空的额头随着脚步轻轻停顿了一线，带着一丝疑惑。像天神一般，出现在了白离身边。

白离依旧看着娘亲的雕像，听着身后的脚步，带着一些稚嫩，更多的冷漠开口道。

“为什么？”

黑衣人低着头，似在思考着怎样回答。

 “黑山本就不存于世，该死的都会死。”

 “为什么？”

阴影中的脸庞看不出黑衣人的表情，但此时的天空却雷电轰鸣。他摊开手，凝视着自己的掌心，又像不耐其烦的挥了下去。

“因为我就是老天。”

白离依旧说着那三个字，控制不住的愤怒从那幼小的身躯冲出，连天上的雷霆都变得安静。

 “为什么？”

在说出这句话后，白离第一次转身直视身后，她看到了一张脸，一张用黑布蒙住眼睛的脸。

仿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样，她瘫坐在地，面无表情，从转身的那一刻，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

 “原来是因为老天无眼，无眼！”

黑衣人什么都没做，只是在转身离开前说了一句话。

 “你知道的，如果你想要来，就来吧！”

阳光照在了白离脸上，幼小的身躯不知道承受着怎样的痛苦而默不作声。

 安静的起身，她站在娘亲的雕像面前看了好久好久，然后转身离开。

一路向下，在路过小男孩雕像的时候，她低着头，仿佛不敢直视那双眼睛。只是习惯的伸出手摸了摸雕塑的头，脸上强撑起一丝笑容。

 “嗨，俊生啊！这个世道还真是不让人活，还好，你也不用惦记那几口馒头咸菜。”

“嗯，等我回来，或者，等我死吧！”

说完这句话的白离，脸上再也没有一丝表情，死寂一般。

阳光照在她的身前，背后只留下淹没在阴暗中的背影。

背靠黑山，心向光明。原来我的光明来的如此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