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的时候,教我们哲学课的老师是北大哲学系的毕业生,一表人才,学识渊博。
八十年代闹xue潮,他在北大很有名气,有足够的影响力。
他被下放到沈阳的一个兵工厂,后来xue潮事件逐渐平息,他被派到我们学校教哲学。
我们那个年代学哲学讲的都是马lie主yi毛zhe东思想,我们是理工科大学,男生们刚上大学,整天就知道捧着球踢,根本无暇顾及哲学。
女生们爱臭美,想着谈恋爱,更是不闻不念。
我没有办法,我是团支书兼哲学课代表,装装样子也得学一学,可是马lie主yi着实枯燥,也太深奥,同学们根本学不进去。
我就和老师商量给我们讲点有意思的东西,老师便开始给我们讲黑格尔的“存在即合理”,讲萨特“世界是荒诞的,人生是痛苦的,生活是无意义的,存在先于本质”,讲康德、叔本华和尼采,讲一只小虫为什么爬不出一只苹果,讲到人类的宿命和无力,人生有一些你无法抗拒的东西。
我也开始学习哲学最简单也最难的思考“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结果把自己搞的神经兮兮的。
哲学老师给我们打开了一扇门,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不一样的哲学的世界,让我们知道了哲学是什么。
我们全班同学都开始喜欢他。
结果他来学校不到一年,就在我们学校找了一个教理工科的老师闪婚,然后又闪生,两人很快有了一个娃。
这让同学们大跌眼镜,非常吃惊。
一是因为老师相貌堂堂,一身儒雅,满腹经纶,一副精忠报国、悬壶济世、热血沸腾、超然脱俗的抱负与豪情,二是因为那个小师母比老师还大三岁,面貌寻常,还是学理工的,学理工的思想往往单纯、呆板较真,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怎么能有幸福可言。
有一次,我去老师家送作业,看到这两个人的生活状态我就更加惊异了。
两人之间的客气那真叫个绝。
“李老师,请你去倒杯茶水给张同学喝。”他称他的老婆叫老师。
“王老师,我下午有会,请你三点去托儿所把宝宝接回家。”她称她的老公也叫老师。
两人相处皆用敬语,然后互相以老师称呼,不是在开玩笑的说话哈,而是真正毕恭毕敬、客客气气的说话。
够绝吧!
我们都说陌生人和陌生人相处是客情,客情比亲情疏远,客情和爱情更是相差更远,那客气我感觉就是把人推之千里。
我便斗胆问老师:你为什么找李老师结婚,这么快又有了宝宝?
他很简单地回答我两个字“需要”。
然后他给我讲了马斯洛的五个人生需求。
我的哲学启蒙老师最底层是生理需求,就是人们对食物、水、空气、性欲、健康的需求,首先要保证自己能活下去。
第二层是安全需求,保证人身安全、生活稳定以及免遭痛苦、威胁和疾病。
第三层是社交要求,是人们对友谊、爱情以及隶属关系的需求。
第四层是尊重需求,如成就、名声、地位和晋升机会等,实现自我价值和别人对自己的认可与尊重。
最上面一层也是最高层次的需求是自我实现,它包括对真善美和理想、抱负的追求,发挥自己的潜能进而实现自我,它更多的是一个人的精神需求。
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找对象还不懂物质、家庭条件、父母身份这些额外条件,相对现在真是特别单纯。
我知道李老师家条件不错,王老师家偏远山区的,这么说他现在唯一需要的是找个媳妇能过日子就好,至于爱情、浪漫和理想抱负那都是奢侈的,人在贫穷时首先要保证的是生存。
那时学校老师结婚只给分半间房,就是一个十来平米的房子中间用一个三合板隔上,一分为二,两家说话可以听的清清楚楚,进屋几乎只能爬到床上去,地上只够放一张学生桌椅,每月几十块钱的工资,每天吃食堂,确实很艰苦。
我大概理解了,王老师和李老师的结合是“需要”,而王老师的“需要”是生存。
我还是不明白贫穷的爱情一样可以“需要”一样可以维持生存。
爱情的贫穷和贫穷的爱情,唉!匪夷所思。
之后我常常在校园里看到王老师弯腰驼背地推着婴儿车散步,不时停下来给宝宝喂奶、换尿布,我的心里总是悯生出一种悲哀和酸楚,我没有办法把他和站在讲台上意气风发地给我们讲萨特、讲思想、讲灵魂的那个年轻帅气的老师形象整合在一起。
人的思想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后来他给我们讲到笛卡尔。
讲到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我思=我在、我=思”,我就是我的思想。
我开始了解“思”的重要性。
“思”是哲学的根本,是一切的起源。
哲学的本质在人类的思想,而人类的一切行为都是源于思想,正确行为的背后有正确的思想,错误的行为背后是错误的思想,独特的行为背后有独特的思想,伟大的行为背后有伟大的思想。
“思”决定了一个人的行为。
“思”也让我们对待一切事物以正确的思维方式获取正确的思想,抛去人世间的烦恼和焦虑,以超然的心态来面对生活,获得快乐。
后来我听说,王老师又调回北大了,他的老婆李老师出国了,两人办理了离婚,孩子也去了加拿大。
王老师又找了个学哲学的学生结婚,两人看起来似乎蛮幸福的样子。
我衷心祝愿他幸福。
我非常感激他带我们走进了哲学的殿堂,让我们学会了“思考”,养成思考的习惯,我们通过思考,有了今天的行为和结果,同时通过思考,做出我们人生很多正确的选择,然后终其一生对我们所做的选择负责,对我们的人生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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