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心狠手辣的范大虽然用这样强硬的手段震慑住了男人和于谋英,但是他那个不安分的女人从来没有断过要离开他的心。他和他的家人把她看得死死的,总是威胁如果她敢跑走就杀掉住在隔壁屯子里的她那帮子娘家人。但是有一天他却很蹊跷地死了。
那是个夏日的中午,太阳明晃晃地照耀着大地,范大和其他人都在往石头上钻出的孔里面灌注炸药,负责爆破的人就等着都灌好后信号发出按下爆破的按钮。这时候于谋英提着饭盒从山脚下迂回曲折地走往山上来送饭。只见她上身穿着碎花的短袖小褂,下身穿着黑色的的确良裤子,头上乌黑的瀑布一样的长发胡乱地挽在耳朵旁边露出白皙的颈子,让她看起来更有几分韵味。因为生过孩子才半年还在哺乳期,她的皮肤在雌激素的作用下显得特别嫩,特别细腻,脸颊上两块红晕在她长长的睫毛和乌黑的杏眼的映衬下就像天边的云霞一样美丽。两峰臌胀的乳房每走一步就会轻轻地颤动几下,像是荷塘里在微风中颤动的荷花。她那样妖娆动人,让看到她的人都羡慕起范大的福气,都起哄似的喊:“范大,你老婆来送饭了,快歇工了。”范大听到喊声,看到她艰难地走在乱石堆里,就赶紧下来对她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多难走,别割破了手。”最近范家非常疼这个媳妇,这个媳妇给范家添了一个大孙子。范大更是高兴万分,他范大当爹了!他们的孩子刚刚出生五个月,一个漂亮的男孩,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再也没有人敢诅咒他们绝种了。想他范家祖上是流放关外的犯人,一家人性格狂暴,,不是今天这个人把人家的头打破了,就是明天把人家的胳膊搞脱臼了,兄弟几个虽然相貌堂堂,却没有姑娘愿意跟他们结亲,总是被周围村里人骂死绝种。这范大的老婆是范大闯江湖的时候连哄带吓给弄过来的。现在他们范家总算有后,不怕没香火了,这都是于谋英的功劳。所以于谋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上升的速度极快,除了带孩子什么都不干。为了能给孩子更多的奶水要给她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范大就跑到家附近的山上去开炮眼,这工作很危险,大多数做这个工作的人是有经验的熟练工人。但是他想多挣点钱,他为了儿子再危险也不怕。每当劳累了一天,回到家看到儿子天真可爱的笑脸、能治愈灵魂的清澈眸子、稚嫩的婴语、撮着小嘴咕咚咕咚喝奶的样子范大的心就融化了。哪天他回去晚了,孩子睡着了,他就抚摸着孩子的小手小脚亲吻,嘴里喃喃的说:“多么可爱呀,多么可爱呀。连睡觉的时候都手里拿着孩子的小脚丫不放。”婆婆对于谋英更是百依百顺,什么都不让她干,生怕哪里没有照顾好委屈了孙子。一天她说在家里憋得难受,要去给范大送饭,想看看他的工作,也散散心。她来以后其他工匠还接着干活,谁都没有在意女人是什么时间走的,只看见他们两个下到半山腰做过停留,范大还陪她爬到最高的地方往下张望过,然后就不知道两人去了哪里。等到所有的炮眼都灌满了炸药,按照原来的计划按下了爆破的开关的时候,山体轰然炸开,发出山崩地裂的巨大轰响。碎石头瀑布似的滚落下来,一群工人都躲在很远的地方感叹这山崩地裂的恢弘气势。突然有人问了句范大呢。大家才发现没有看到范大,大家以为他跟她到哪里说话去了,当天黑后范大没有回家,家里人找到工棚的时候工人们才感到大事不妙。几十个工匠点起火把在垮塌的山体里寻找,直到天亮才在石头缝里找到范大的一只鞋子。范大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享年30岁,比于谋英大10岁。
范大这个钢铁直男信奉的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在屯子的周围的口碑还算可以。他曾经在去俄罗斯的火车上偷过钱包,在偏僻的小路上抢劫过商人,那都是因为穷。家里面五张大嘴,都饿得“咕咕”直叫,他作为老大总是要想办法找点吃的。其实他也是个勤快的人,从还没有成年的时候冬天就跟着当猎户的父亲进山去打猎物,什么野鹿、狍子、山兔、山鸡,他们还负责周围森林里毛皮的收集和贩卖活动。夏季的时候跟着父亲到林子里挖山参和菌类。他头脑聪明,善于钻研,知道什么样的土壤和环境里能长出人参、木耳、和蘑菇;峭壁的缝隙里生活着什么样的鸟类,等到深秋长大了养肥了再来采摘。他和父亲一年到头不停歇的劳作, 换来粮食和银钱能够满足一家人的吃穿住用,还有盈余,所以范家那个年头早早地就给孩子们准备了盖房子的材料,预备着不等成年就把房子盖好了娶媳妇。是个会精打细算的家庭。范大的父亲早早地就教会孩子们怎样在挖人参的时候用红头绳绑住参娃娃不要让它跑走了,怎样在进山之前给山神磕拜求他不要发怒派遣猛兽驱赶他们。这样每一年他们都能取得足够的粮食,弟兄五个也长得结结实实,相貌堂堂,特别是冬季都穿着猎物的皮毛做的皮衣皮帽,肩上扛着猎物大摇大摆地从林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很有气势,人称“五只老虎”。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五只老虎的命运就在范大20岁那年戛然而止。那年冬天,他们的父亲带着五兄弟踩着厚厚的积雪去林子里打猎,不幸遇到了真正的老虎,而且是带着虎仔的母老虎。当时父亲带着兄弟几个在林子里循着野兔的“8字”脚印寻找兔子的洞穴,只顾低头寻找,突然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面有两只半大的老虎在玩耍。他最小的儿子正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慌忙把手里的一根小标枪投掷到小儿子的脚下以引起小儿子的注意,示意兄弟五个不要发出声音。他用颤抖的双手垂下猎刀上面的流苏看风向,不幸的是他们处在上风口。他小声示意儿子们慢慢地往后撤,不要引起那两只小老虎的注意。这个过程中他赫然看到那只巨大的母老虎就在前面不远处,她也看到了他们。她先是扭头往前张望了一下,然后回头用她那双美丽的杏眼往这里看了一眼,就张开嘴吐了吐气,露出了粗壮的犬牙,突然发怒地嘶吼一声,低附着身子猛地回转身快速往这边跑过来。范大的父亲一声令下“跑”,兄弟们都发疯似地跑起来。但是没膝的积雪阻挡了行动的速度,两条腿的人在雪地上怎么能抵得过四条腿的猛兽,那个距离老虎最近的小孩眼看着就要被老虎追上了,范大的父亲就奔过去抢在倒地的孩子头前挡住了老虎。受到惊吓的老虎嘶吼着对他扑上去就是一阵撕咬抓挠,他一边喊着“快跑”一边用手里的猎刀跟老虎搏斗,胳膊被老虎咬住了短刀掉在地上,孩子们又折返过来跟老虎打斗。被激怒的老虎疯狂地撕咬他的头部,他从靴子帮上抽出一把匕首拼力往老虎肚子上刺了一刀,老虎疼得大吼一声才负伤忍痛逃离。这时候他们惊恐地发现他们的父亲头部已经被老虎咬得血肉模糊,面颊两侧老虎巨大的犬牙留下两对巨大的咬痕,脖子侧面的那个血窟窿“咕咕”地往外喷着鲜血。黑色皮毛做的衣服和帽子也被鲜血浸透了,在雪地里刺眼的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缤纷五彩,仿佛他不是一个受的人,而是一只受伤严重的野兽。大滴大滴的血从衣服上滑落下来掉在洁白的雪地上,像是画家在白色的底板上喷溅的色彩,血红雪白,聚散有致,有一种无可比拟的美丽。这不是一幅画,是一个生命将要逝去的最后画面。他听老人说血里面有生命,因此他很敬畏血。每次出门前他都会卜上一卦,看看是不是适宜出行;如果哪天家人见了血,那他一定取消当天的行程改日再择黄道吉日办事。每次到森林里打猎他都要对着山神三叩六拜恳请原谅,生怕遇到了巡山的精灵导致正面的冲突。但是今天他在这个好日子里没能避开血光之灾,也许这是神的旨意, 他从森林里拿走的太多了,该收手了。兄弟几个手忙脚乱地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他已经能感到自己渐渐虚弱,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走远,就制止了孩子们的动作。用嘶哑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说:“是我们触怒了神,索取的太多。我死后你们不许再踏进这森林一步,不许再到林子里来狩猎。”他让孩子们扶他坐起来,指着老虎逃跑的方向说:“她也会死去,今天不该来这里。就虚弱地垂下了无力的手。从此范家的人再也没有到森林里去狩猎。
父亲的死让家庭陷入了困顿,一个母亲穷尽一己之力也无法满足五张大嘴的啃噬,年级大了也不能用“拉帮套”的方法来养活家庭,这个家的重担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就沿着铁路线讨生活,打过零工,犯过罪坐过牢,进进出出局子如家常便饭。他在偷盗的过程中总结出了经验,比如如果他把偷来的东西给某个人公安分享一部分,他就能保证他大罪变小,小罪变没罪不用蹲局子。他与其他地方的罪犯可以串通作案,相互踩点,交换信息,换地盘作案,这样的方式让他结交了很多同道中人,这过程中他认识了于谋英。虽然于谋英年龄还不到20,却已经是屡犯。她16岁的时候就勾搭上了一个银行的出纳,这个大他十五岁的男人被这个稚嫩的小姑娘迷住了,抛下自己的老婆孩子跟她一起鬼混。因为没有生活来源,就伙同这个少女的其他同行联手抢劫他原来工作的银行,因为他的信息准确,同去的抢劫犯众多,手里的武器也先进,当天运送钞票的车子一到,银行的工作人员就眼睁睁地看着大包大包的钱被抢走。但是公安人员还是侦破了此案,把一伙人抓住,银行 的出纳被判了十五年,她因为年龄小罪行最轻,很快就被她爹给弄了出来。后来她就跟着大批的偷盗团伙在国际列车上偷财务,又给逮到了,蹲了一段时间监狱。再后来就走上了出卖肉体的道路,本来危险性较小,来钱快,但是正遇到80年代扫黄打非最严厉的那次,又给捉住了坐牢。两个人有着同样丰富的经历,同样劣迹斑斑,同样的价值观,来自同一个地区,熟悉同样的作案手法。他们曾经流窜全国作案,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甚至敢埋伏在国道上抢劫国家的战略物资。真是群贼奋起,气焰十分嚣张,受到全国通缉。中央政府下令对他们实施严打的情况下,他们只好各自解散回到家乡去休养生息。
范大的死对范老婆子是个沉重的打击,但是对于于谋英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如果不是遭到了胁迫,她早就离开他了,而他活着她是没有离开他的机会的,现在死了就好了。但是她想的太简单了,范家四兄弟都已经成年还没有成家,她要在他们当中找一个人做丈夫把老大的小孩养大,这个提议是她没有想到的,让她十分震惊。但是她的家人在这里,她哪里都不能去,只好顺从了范老婆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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