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怀爱情的人都是“战神”

一

石小米站在百果园的小山上，满山梨花盛开，有花瓣拂过她的脸颊，她想起汪曾祺先生的一句话，“梨花的瓣子是月亮做的”。她的心，也是月亮做的，想时刻把浪漫的月光洒在对面那幢楼里。她借口找人进去看过了，那幢楼的中心是一片四方玻璃屋顶，月光能洒进每个房间，而设计总监汪罗的工作室，正好处在赏月的最佳角度。

石小米拿出望远镜，视线推过山下的那个小湖，最后落在汪罗的工作室。她的心一阵温润。汪罗已不是当年那个清瘦少年，但依旧那么俊朗，表情闲适静冷，偶尔微微皱眉。还有最重要的，他仍旧喜欢穿白衬衫、牛仔裤，特别适合他高瘦的身材，明朗而清澈，仿佛四月的晴空。这是她的男神，10年了，他一直住在她心里，如何拔也拔不掉。

她不敢向他靠近，生怕惊走他。她已经在这片梨花树下守了6天，没发现有女性进入他的工作室，除了打扫卫生的阿姨。她忍不住一阵惊喜，也就是说，他应是没女朋友的。那么自己还有机会，可是……小米突然很失落，她觉得自己只能这样远观他。

第7天，小米在百果园度假村的酒店退了房间，她要回市区了，那里有她的工作，还有她追求的另一个男子。

二

小米总共给明锦公司投了9次简历才取得面试资格，没想到面试却一次就通过了，后来听一位做猎头的朋友说，4月是一年里人才最短缺的月份。就为这，小米称4月为幸福月。她之所以这么固执地要进明锦公司，是因为她调查过了，明锦的老板陈明湖是单身，妻子在他事业低谷时离开了他，留下一个4岁大的女儿由奶奶带着。妻子离开后陈明湖做起了教辅图书，没想到很快风生水起，加上楼市火热时的房产投资，陈明湖的资产早已过亿。

小米还知道，陈明湖不但有钱，而且人很有魅力，性格温和内敛，将近一米八的个头，腹部平整，臂肌突出。她要找的就是这样的“杀手”级王老五。

但小米不过明锦的一名普通编辑，她很难有机会接触陈明湖。可她有办法，她的名言是，人一心一意想做一件事，没有做不成，追求爱情更是如此。

她拿出之前当老师的积蓄，去报了两个培训班，一个是打高尔夫，一个是打太极拳。因为，陈明湖业余只有这两个爱好。

在高尔夫球练习场，小米踩着点等在那里。陈明湖果然来了，她装作很认真地练球，然后无意转头，笑脸绽放：“陈总，您也在这练球呀！”陈明湖对她还是有几分眼熟的，只是叫不出名。他有些惊讶，你也来打球？她笑得像一朵栀子花，不做作，素雅得恰到好处，让从万花丛中过的陈明湖眼前一亮。“我上大学时打工做过球童，喜欢上了高尔夫。”陈明湖点头，她故意让她的球追着他的球，偶尔无奈笑笑：“您劲道太足，我差远了。”“其实也是一种巧力，不是蛮拼。”“哦，像太极拳吗？”陈明湖剑眉一挑，问：“你也练太极？”“才练几天，在健身馆学。您也练？”陈明湖不说太极的事，却转而问：“你开车来的吗？”“我没车，坐公交车来的。”“坐公交来打高尔夫，有意思。等下坐我车走。”她当然答应，为了这一天她做了太多功课。

三

现在很多白领都练太极，修身养性一点不输于瑜伽。小米练了几次后居然就真的迷上了这项运动。那天她练得正投入，恰好被到健身馆来的陈明湖看到了。他没有打扰她，她在完成一套动作后突然看到了他，粲然一笑，从镜中她看到自己的姿势优雅，笑容明媚，忍不住连自己也愣了一愣。

从那以后，陈明湖喊她去办公室的次数明显多了，说着书稿的事，眼神里却有了一点别的什么。小米并没有泛起涟漪，她想有钱男人都是这样喜欢猎物的。她要的是天长地久的爱慕，而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过几天，公司要去山东参加书展。这种展会陈明湖一般不亲自去，但这次他决定亲自去，并且还带上了小米。

展会结束后，小米说，我们去海边捡海鲜吧。陈明湖几乎有些恍惚，来自南方山区的她知道捡海鲜？她笑：“电视里有介绍呀！”

他们一起在海边捡海鲜，她提着篮子，脱掉鞋子赤脚走在沙滩上，静静地寻找，看到桃花虾和扇贝，惊喜欢笑，脆朗笑声拂过他的耳膜。他发现了一窝螃蟹，是妈妈不在家的小蟹，她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只，轻轻抚摸，然后放下，央求他：“不要打扰它们好不好？”他当然答应。她开心地说着“谢谢”，蹦跳着继续寻找，他走在后面，注视着她，仿佛回到20多年前的童年。她当然知道此刻陈明湖的感受，她早就悄悄了解过了，他出生于烟台一个渔民之家，儿时最喜欢在海滩捡海鲜。

回来的路上，他们都不说话。下车时，陈明湖说：“这个周末去我家，一起烧海鲜吃。”她一愣，心想，该去见汪罗了。

四

傍晚，小米守在了百果园那栋玻璃顶房屋的车库出口。汪罗的车刚出来，她就迎了上去。“不好意思，能不能带我一程？我朋友有急事先走了，这园子太大，我不知道怎么走出去。”汪罗把车开到前面一点停了，她疾步上了车。

车子穿过桃林，硕大的桃子红红的尖心，从天窗的玻璃上掠过。小米觉得这画面比电影里还要美，她甚至有些颤抖。可她没忘了用家乡话嘀咕一句：“好大的桃子呀！”汪罗一愣，看了她一眼，问：“你从湘西来？”她笑，很殷勤地报了她生活的那山村，更殷勤地说到自己毕业的那个山区中学。他显得有些兴奋：“是吗？我去过那里呀，满山都是栀子花。”

“这么巧呀，什么时候再回去看看？我可以带你到处看哦！外面的变化很大，我们那却几乎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好呵，现在就是什么都变化太快了呀。那我一定要回去看看，时间真快，过去多少年了！”

小米想说已经整整10年了，她帮他记着呢。可她害怕自己这样说就会吓走他，当年的那个小女生，太卑微了。“那我告诉你我的手机号码吧？对了，我微信里有好多我们学校的照片呢，我发给你看。”

汪罗报了自己的微信号，小米立刻就刻在脑海里了。

下车后，小米站在公交站牌下傻笑了好久。汪罗呀，你当然不会知道我是谁。可我知道你是谁就行了，我专为找你而来。

五

周六上午，陈明湖来接石小米。

螃蟹、桃花虾、海螺、扇贝……两人一起慢慢忙着，偶尔抬头相视而笑。清洗完，陈明湖说：“我来烧吧。你等着吃。”中途她进厨房看他，他说：“帮我把围裙系紧一下。”她走过去，心想，他要是汪罗该多好。就在这时，陈明湖从后面抓住她的手，转身，拥过她，找她的唇，她立即躲闪，跑到客厅。她的初吻，她一直珍藏着。陈明湖，也不可以。

吃海鲜时，她故意说起工作，实际是避免尴尬。陈明湖看着她，微笑，眼中的爱意，明显加深了。她想，我可以再去找汪罗了。

六

第二天，石小米特意起了早，拿出上次从老家带来的晒兰肉。这是母亲擅长的美食，年轻时一直做给沅水上漂泊的父亲带在身边吃。精选黑猪瘦肉，切成几可透光的薄片，然后抹上精盐、米酒、花椒等，放进陶缸腌制，腌好后再用木炭烘烤，这样就烤成了棕红的晒兰肉。父亲带在船上，想母亲时便会炒一道晒兰肉来吃，就着酒，让妻子的爱一点点传遍全身。母亲给父亲做了一辈子晒兰肉，她也想给汪罗做一生一世。

她把薄薄的晒兰肉切成花朵状，红椒、蒜苗、芹菜一起炒，色彩缤纷的一大盘，用透明玻璃碗盛着。心花怒放地去了百果园。如果没有估错，工作狂汪罗此刻还在加班，而且经常忘记吃饭。

果真，等她七转八转走进汪罗办公室时，他正在紧锣密鼓忙着设计图，哪里记得吃饭的事。看到她，他有几分惊讶。再看到她打开的晒兰肉，惊讶变成了惊喜。最要紧的设计图也放置一边了。他吃得津津有味，她看得心满意足。他说：“好地道的晒兰肉，你从哪里来呀，是仙女吗？”她笑，傻笑。心中想，从你熟悉的地方来，想做你身边最熟悉的那个人。可她不敢说，她不要没有把握的表白，她要百分百成功的爱情。

黄昏的时候，他们沿湖散步，蔷薇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围着清澈的湖，有花瓣飘落水中，那样美。汪罗说，以前怎么没觉得这里有这么好的景致呢。她的心，也成了蔷薇一朵，开得最绚烂的那朵。

七

就在这时，陈明湖病了，结石，医生说很严重，而且复杂，因为还带着息肉。住院前，陈明湖开了会，当着所有员工的面，把代理权交给了石小米。她有些心慌，但没乱阵脚，因为为了征服陈明湖，她早就认真学了几年工商管理，且在进公司的这两年多里，她借助她不被人注意的卑微身份，摸清了公司的脉象，知道哪些人是好员工，哪些人可能是蛀虫。

陈明湖的息肉果真很麻烦，手术进行了三次。石小米不但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尽心尽力照顾陈明湖，虽然请了保姆，但她的出现总让他病痛减少。她知道这一点，尽力不让他失望，虽然很累，仍旧悉心照料。有时看着躺在床上的陈明湖，也算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却那样依赖她。她觉得欢喜，因为自己正快速接近自己想要的样子。就在这时，公司在贵州的业务负责人想借机单干挖走那边的所有业务，石小米早有防备，带着陈明湖的一段视频亲自飞往那里，事情很快得到解决。

做这些，石小米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她觉得亏欠陈明湖的。她只是没想到，自己果真有这么大的能量。是吧，心怀爱情努力追求的人都是“战神”。

走在机场大厅里，墙上大块的玻璃里映出略显疲惫却知性美丽的女子，她忍不住站立，伸手去抚摸镜中的自己。眼里突然有泪，这段为爱情独自奋行的路，走得孤独，心却一日日丰盈。她为自己感动。她突然迫切想见到汪罗，他可知道，他的身影在她脑海徘徊，已经将近4000个日夜。

八

石小米刚下飞机，汪罗的电话就来了。她心中一喜。他的声音有些急切，一向稳重的他极少这样。他问她在哪里，她说在机场，刚从贵阳回来。他说那赶紧来我这吧，我想吃晒兰肉了。

回到住处，她没有立刻去汪罗那，想好好睡一觉，因为在他面前，她希望自己总是最佳状态。

第二天上午，石小米去了汪罗的办公室，带着她的晒兰肉。看到她，他的眼神亮亮的。她的心，也顿时一亮，仿佛月亮脱云而出。她准备去揭饭盒，他却阻止了，牵过她，走到电脑前，轻轻按她坐下，点开一段视频。那是她的母校，她在那里读了三年高中。老师引着镜头走，讲述她在哪一间教室上课，在哪一间宿舍的哪一个床位休息，在哪棵树下读书，甚至还有，在小镇菜市场的哪个地方卖菜，为了挣学费，她每个周末都需要在那里卖菜。突然，汪罗来到镜头里，他买下了一个女孩的一筐菜，他说，因为一个叫石小米的女孩，他想买下这筐菜，多年前她也是像这样站在这里卖菜……

她的眼睛湿润了，看着他。她想走过去抱住他，她想亲吻他，她曾在梦里经常这样做，可是，她忍住了。她只是笑笑：“你真有闲心！”她还是不敢，她为这份爱准备太久，生怕拒绝，她要百分百保险，虽然心中明白，汪罗这明显是在示爱。可，如果他只是怀旧呢？

九

陈明湖的身体终于痊愈。他看着完好无损的公司，约小米在酒店吃晚饭。

这是五星级酒店，奢华的包厢里，陈明湖拿出了一个锦盒，打开，小米看到传说中的“鸽子蛋”。她的心一阵紧缩。终于实现这一天了。可是，她不能答应陈明湖。她落荒而逃，丢下目瞪口呆的陈明湖。

走出酒店，小米抬头看天，月光正在璀璨灯火上空游移。城市的灯火再辉煌，她心中的爱情始终在那，无限明朗，遮不住。她终于自信了，她要去找汪罗，她要正式和他谈恋爱，她觉得，自己终于和汪罗般配了，因为，像陈明湖那样的杀手级“王老五”也郑重向她求婚了！

是的，她想办法追求陈明湖，不是为了得到他的爱和物质，而是为了得到一种强力肯定，借助这种肯定，她可以自信满满地去爱汪罗。

十

10年前，汪罗作为志愿者带着募捐来的钱物来到她的母校，给他们送上爱心。她那时上高一，不过一个衣着破旧皮肤黧黑的山里村姑，她站在栀子花树下远远地看着同学们争先恐后去领物品，她却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看他灿烂的笑脸和俊朗的面容，她觉得这种感觉真美好，比领到物品美好多了。不知什么时候，他走过来，递给她一袋奶粉，说：“你的脸色有些黄，拿回去冲着喝。”她不知所措地接过来，他微笑，说：“这栀子花真香。你喜欢吗？”她一愣：“喜欢。”他抬头看了看满树栀子花，说：“我也喜欢。”然后，跟她说再见。她好想追过去，可是她怎敢靠近他。

从此，爱情在她心中生了根。她拼尽一切取得上大学的机会，又放弃教书的工作，来到汪罗所在的城市。然后，为了得到他的爱，为了不让他爱得将就，她全力以赴从陈明湖那借力。

递了辞呈，她一直低头不敢看陈明湖。她只是希望他能谅解，一颗苦苦爱了10多年的心，那样执着地追求。看在爱情的份上，请你宽恕。

走出公司大楼，汪罗挺拔的身姿站在那里，看见她，灿烂微笑，脸上，没有任何将就。小米的心，彻底盛开，如11年前的那满树栀子花，他说过，他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