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老屋里,爷爷陪我玩猫捉老鼠,他是大花猫,我是贼老鼠。他总是吹胡子瞪眼,势必要捉住我,而我总是嬉皮笑脸地东躲西藏。
可有一天,我发现爷爷花白的胡子竟是挂在那松松垮垮的下巴上。接着,我如同在看慢动作电影,一点点地看着他的眼睛花了,看着他的脊椎疼的直不起来,生命正一点点从他的身上流逝。也正是从那一天起,老屋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它,满脸沟壑,满身伤痕,满心寂寞。那风华的红砖,泛黄的墙面,破旧的木门,还有零散的青瓦,一切都似乎有意无意地在摧残着老屋,让它看起来像个饱经沧桑的老人。轮回的岁月,击垮了它曾经坚毅的精神;流年的风浪,洗净了它曾经充实的内心;岁月的风雨,淡退了它曾经似水的年华。秋流至冬,春流到夏,破败的老屋上那岁月的足迹日渐加深,它成了名副其实的躯壳,然而它仍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站在麦田里忍受着。
时间是鲜红的烙章,是刻骨的伤痕,是坟墓的碑文。
爷爷得了肺癌,我开始害怕,怕来不及和他好好说说话,他就不在了。在爷爷住院的日子里,我每天都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学校里可口的饭菜;教室窗边的桃树开了几朵小花;放学回家路上的可爱小狗……我想把未来的每一天,每一年,甚至几辈子的美妙事情都告诉他。但和他畅谈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就像海风从指缝间穿过,任凭双手如何使劲拉拽也只是徒劳。腕表上的时针像被注入了鸡血,疯狂地奔走着。
终于我能够有机会去看望爷爷了,然而爷爷的病情已经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他只能在病房里等待死神的降临。爷爷全身散发出衰败的味道,皮肤像发皱的树皮,他消瘦得甚至可以钻入竹编鸡笼上那一道窄小的入口。
我握着他干枯的手,也像儿时那样与他打趣儿。但或许他真的累了,没说几句话他就沉沉地睡去了。
爷爷死后被安葬在老屋前的小山上。我祭拜完爷爷后,拖着身躯回到老屋。我倚靠着老屋,用手轻轻地触碰老屋墙角一堆堆细细的碎泥,感受着它细微的生命;我凝望着泥墙上一条条深无止尽的裂缝,回忆它们曾目睹的欢声笑语;大大小小的蜘蛛网和蚂蚁洞穴零星地霸占着老屋,我不禁叹惜岁月的无情。我的心不禁隐隐作痛。我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老屋的角角落落,掸落的灰层也好似能将时光带回昨天。但悲伤作痛的心跳将我带回到现实的老屋里,曾经的老屋是那样的温暖,高大,为我撑起一片穹顶。老屋的一砖一瓦,一沟一壑,无不牵动着我的思念,而思念却像一个被判腐烂而死的天使在老屋里扑腾翅膀,模糊却又充满力量。
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将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落在老屋上。这让老屋看起来像一位年迈的老人,站在麦田里守望着远方,待故人人归来,亦是坚守过去。生命像天空中的绚烂烟火,美丽却短暂,消逝时不留下任何痕迹,只留给有心人一段美好的记忆。我想老屋所守望的不仅是这块土地,更是那份回忆和他的气息吧。而我又何尝不是呢?
日落西山,炊烟袅袅,我仍想和你一起生活,在老屋里,共享无尽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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