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新冠肺炎爆发,Mike先生正好回了美国,我们两地的疫情都相当严重,机场关闭,只好远程线上上课。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上过的,距离最远的线上课程。从北京跨越太平洋、横跨北美到大西洋沿岸,质量肯定没有在本地好,时不时会出现语音延迟,或者是系统问题…最重要的就是有些贪玩的学生因此松懈了,不再像线下那么专注,对于Mike先生的问题也开始糊弄,没听课就说不会,我清楚地记得Mike先生当时总说这样一句话:“Fine, I have answered my own question again……”
从这句话,“好吧,我又回答了自己问的问题。”不管是从当时Mike先生的沉重的语气还是这句话本身,我都深深地感受到了他当时多么失望、多么头疼、多么无奈……屏幕前的我想法设法学得比以前更努力,让同样远在另一个半球、努力教学的Mike先生获得一点慰藉。
我试图继续引出爷爷奶奶吵架的话题,让Mike笑一笑,可是他总是深表歉意地打断我,因为他时不时就要叫起那些走神摸鱼的学生,一遍遍提醒他们。我看得出他很生气,换做中国老师或许早就大发雷霆找家长了,可是他没有因此把时间都浪费在教训学生上。但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在好笑的事情都无法使他真正自然地笑出来。
就这样坚持了几年,我们在长大,有的学生愈加地叛逆大胆,对于英语学习不再那么重视,每次分享趣事总是那句:“So so,I have a lot of homework to do…”我都已经听烦了,更何况Mike先生。于此同时,Mike先生的年纪也在增长,加上枯燥无味又气人的网课,加上时差的颠倒,他想必身心都已经累倒,说话声音变得低沉,不再阳光活泼,而是不苟言笑。
我在要上初中的时候,父母考虑到学校放学晚来不及上课的因素,我便从此与英语机构告了别。
与Mike先生的最后一堂课,其实正课我因为学校里有事都没有来得及上,Mike先生就牺牲了自己休息的时间快速地帮我补完了课上新学的内容,并问我为什么没有来上课。我犹豫了一下,告诉了他我将不再在这里学习的实情。
闻言,Mike先生好一阵没有说话,最后似乎很悲伤地说:“Oh, this really breaks my heart!”
我们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对对方说,可是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为了一句真挚祝福。
Mike先生祝福我学业有成,我祝他工作顺利。
在我退出通话的瞬间,泪水从我的眼眶奔涌而出,无数句真挚的话语从我脑海中闪现出来:“您是最好的老师。”、“祝您桃李满天下!”、“希望您在美国平安。”……我刚才为什么没有说出它们!
转眼我与Mike先生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不是不敢,是没有办法联系。
之前班上的同学想加Mike的微信,可是Mike说这不安全,为了保护我们还是婉拒了我们的请求。
鲁迅有他敬爱的日本老师藤野先生,晚年写作时也时常面对这恩师的照片,仿佛恩师仍在身边指导。
我也有我尊敬的美国外教Mike先生,没记错的话,这位先生的姓氏是Todd,应该称他为Todd先生。可是我却没有保留关于他的任何物质,仅剩下了逐渐模糊的记忆与无限地悲哀。
我很后悔,后悔没有在离别前对他多说几句话,也后悔没有留他的一张照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高大的身影和深邃的面孔在记忆里越变越淡……
新冠爆发前,Mike先生曾告诉我们,圣诞节过后他必须要回国了,因为他呆在中国的期限到了。他可能去其他国家教书,也可能在美国再找一份工作,不过这些我都不得而知了。
很幸运,英语机构没有将我踢出微信群,不久后我看到校长说:“Mike老师最近不太舒服,后面的课由中教老师上。”
好像从那之后直至机构关闭还那里的学生就一直是中国老师上课了。
我不知道Mike先生出了什么事情,只是根据当时美国的疫情和社会状况自己在心中做出些许猜测,但是想了一半又不敢再想,最终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希望他平安无事。
现在,我也希望Mike先生平安无事,希望他能够想从前那样怀有热情和快乐,不管他现在从事什么职业,我都祝愿他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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