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而建的村落,隐于山中,似是有某种信仰,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要进入村落,需通过山体旁的马路,顺着很长一道斜坡,再沿着短而窄的阶梯向上。而马路横面立着一座年久失修的石桥,石桥的那端,便是城市。站在走向村落的阶梯上放眼望去,那个叫城市的部落与这座山对峙着,数不清有过多少年头。
他人即地狱应该是一对母子带我上到阶梯的尽头,怕我累了,引我到阶梯旁边的行脚处叫了几碗茶。我坐在石凳上,啜了口茶,一脸嫌弃。
“这什么茶啊,这么难闻,苦涩得也不正常。”
“有口水喝就不错了,这本来就不是茶水,是村里生的野草泡的。”
男子不紧不慢解释道,端起茶碗又喝了几口。
“野草!?”
我吃惊地看着对面这个男子,又看了看旁边半是含笑半是欲言又止的中老年妇女,一时间无意识做了几个吞咽动作,也忘了继续追问为什么他们要喝这难喝的野草。我下意识捏住鼻子,又喝了几口“仙水”,姑且这么叫吧。
我以为上完阶梯就该到了,没想到穿过行脚处后面的青石板小路,还有一条单行道宽的泥泞路。真全是泥泞啊。
“这路一下雨就这样,全是稀泥和水凼。”
中老年妇女说完没犹豫地就迈开步子朝前走去。我看到她踩在稀泥里发出“酱酱”的黏稠声就觉得浑身难受。可随后男子也跟过去了。
“快走啊!”
男子又回过头催我。
“我说你们真奇怪,明知这里下过雨就这样,上山时也不准备水鞋,平时也不修路,我可不想弄脏我的裤子和鞋子”。
我抱怨道。
“那你就走吧,顺着来时的路下山就行了。”
男子背对我只一挥手示意再见,继续朝前走。
“你们这的人真奇怪,路不好就修啊,干嘛好好的走路非得受这个罪。等等我啊!”
于是我也听着“酱酱”的声音,看着自己的裤子和鞋子裹上一层厚厚的泥浆,更委屈而愤怒地跟上去。
但那两个人却不见了。
我四处张望,他们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他们不告诉我走过这泥泞路就没有路了,而且我回头看,路已经不是泥泞路了,而是夹杂着滚烫得像烙铁一样的条条钢刺。怎么办啊?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我该怎么办啊?”
我急得直跺脚,眼泪哗哗地流。
突然,我看到自己的脚下有一株野草,环顾四周好像就这株野草看起来更像某种可以解救我的东西。我猛得拔了它。
“不就是一株寻常的野草嘛,没什么特别的,脏死了。”
我拿着捉摸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嘟囔着,随手朝前一扔。
天呐,真的得救了。
我眼前出现了一条黄泥小路,不过是干实的,小路两旁长满了被我刚刚抛弃的野草。我怀着好奇和难以置信的心思顺着走下去。我看到了村落。
真的是村落。
成片的庄稼整齐蓬勃,错落的房屋合理的分布在庄稼地前,每座房屋前都围着栅栏,圈上一小块土地,种着些许不同于庄稼地里的蔬菜。
这个地方真好。我暗自感叹道。
继续漫步,正要穿过一个小广场,发现身后慢慢聚集了几个人不时看向我议论我。我也不明就里,让他们议论好了,大步离开。
“喂!你来了!”
一个男人冲我喊到。我驻足看他。
听这声音耳熟,可面孔却不是我熟悉的人。
“叫错了吧你!”
“我带你来的,怎么可能错!”
嘿,我就奇怪了,这个村子怎么哪哪都怪。心下这么想着。男人就走到我面前。
”是我啊,刚刚领你到的这。这个面孔才是我真实的。我母亲打水去了,不过你也不会认识她了,因为她面孔也变了……”
”为什么?”
我好奇地着急问道。
“因为,他人即地狱。这里,是地狱村。”他郑重其事地说。
“地…地狱,可哪有地狱是这样的呀,哪有这么轻松的地狱…”
“轻松,也只有像你一样心思澄明的人才会这么说。你喝了野草泡的水,只觉得难喝对吗?”
我点点头。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每天,都有从对面城市里的人想上山,想在山上清净修行,抛弃怨憎会,贪嗔痴,然后回到山下的城市里继续生活,可每每试而不得。因为城市的人太多,自己没有一定的控制力,或多或少都会受他人影响,而使自己堕入苦海的轮回。有的,心思不纯,喝野草便会如中毒般荼毒自心痛苦死去。有的,怨念太重,喝下便是如饮鸦片般在幻觉中醉生梦死最后癫狂至死……等等,数不胜数。而你,觉得难闻难喝,倒只说明你心存执念。”
男子的模样虽然变了,可我知道在这所谓的地狱村里他应该是个好人。
“那我过泥泞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没路了?为什么后来又有路了?”我迫切地问道。
“你还没明白吗?一切皆是心境。当时你走泥泞路,怨念加深,所以走到尽头无路可走,你想返回去,那刻怨念更深,便退无可退。后来,你企图寻找希望,野草便有了。”
“我明白了,是不是,有很多人以各种方式自断其路或死或生?你们之中可能有和我一样的人,也可能有那些人的灵魂?你变回原来的样子就说明这点。”
男子看着我,掠了掠头。
“孩子,但你不怕的不是吗?”
这时中老年妇女以另一副面容提着桶水走过来了,“受惊了吧,我给你泡茶喝。”
此刻的茶,是清冽甘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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