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村盛产油桃。早就远近闻名,由于特殊的小山地气侯,桃花村桃长得跟年画里的娃娃脸,红扑扑的。甜得跟蜜似的。三月桃花盛开的时节,漫山的桃花,争奇斗艳,仿佛置身于花的海洋。不远处,姑娘小伙在桃林之下卿卿我我,不时的拥吻。如此情境,他停下了手中除草的锄头,欣赏世间绝美画卷一般,眸子里放着光。无数次脑袋里的画面是如此的相似,只是,姑娘是马小荷,小伙换成了自己。
他叫张老大,村里都这么叫的,从小就这么叫,所以村里没凣个人知道他的大名。三十八岁,标准的国字脸,一米六八的个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使他的脸显稍黑。如果整一身正装,捣鼓捣鼓,一个时兴的黑色公文包肩头上一挂,还真不知道是哪个机关干部到这桃花村视察工作来了。他是张家长子,他还有个弟弟张老二,父亲张老爹长年患病,做不了事。通县城的公路还刚开始修,由于交通不便,虽然油桃是上品,也只能在本地农贸市场销售,价格上不去,这些年来加上几分水田勉强糊口,没有什么余钱。姑娘看了一波又一波,东不成西不就的,日子就这样一年又一年过着。张老大收回目光,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村里象他这样单着的,随便掰掰指头也不下一二十,他安慰着自己,继续锄他的地。
三月的天,晚上有点冷。茶堂(农村吃饭,烤火,熏腊肉的一间房)里烧着火,父亲坐在火堂(烧火的,多为二尺左右的方型)边和老二说着什么,母亲在厨房收拾晚饭后的碗筷。张老大洗漱完走进茶堂,找了个小凳子在火堂边坐下。
“老大,马小荷同意了,明天去订婚,腿把(定婚用的猪腿连着一方躯体肉)跟屠夫说好了,钱,我和你妈也凑齐了三百。你明天就不要去锄草了。”
张老爹压了压右胁,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
马小荷同意了!他燃起了希望。他忘不了她的脸,忘不了那浅浅的小酒窝。从三天前相亲见的第一面起,她那高高耸起的胸,微微翘起的屁股总是在脑海呈现,从来没有过的体验,这也许就是爱。三天等待的焦燥,白天锄草的疲劳顿时烟消云散。
“哦——好。”
转头看了一下父亲,张老大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你是老大,老二毛燥,这次老二的婚事就靠你了。你帮老二送腿把去,一定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为什么?为什么?张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天的等待怎么会是这个结果?这可是他的梦想,他整个的世界。崩溃了!愤怒,悲伤,羞辱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他瞪圆了双眼看着父亲和老二,希望在他们的脸上找到答案。
“为什么……?”
声音很大,歇斯底里。
张老爹满脸愧疚,老二沉默不语。
“砰……”
凳子摔了,张老大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砰……”
门关了,他倒在床上,用被子捂住整个身体,脑袋也捂得严严实实。他想静一静。似乎被子可以隔离外面的世界,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人家女方家长觉得你年龄比她们姑姑娘大多了,不合适……”
洗完碗筷的母亲听到摔门的声音走进了茶堂,看着面面相觑的老二父子俩,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不是理由!相亲那天他看到她笑了,尽管有些腼腆,他确信自己读懂了她的笑。那是认可,那是依恋,那是……
无法入睡,半夜他爬了起来,他要发泄,他要发泄心中的苦闷。走进厨房在灶堂捡了颗火炭,借着微弱的星光,只上过小学的他在木板墙壁上写下了几句话:
三月桃花四月果,
七月早禾黄浪鼓,
早禾不收收迟禾,
剩下老大做什么?
…………
第二天他没有起床。
…………
老二的婚礼他没有参加。
他不想见马小荷。跟父母也很少说话。
…………
一天,他想通了。
“爸,妈。我想出去打工。”
他想离开,他怕和她朝夕相处。
“这可怎么办?我答应老二了,你们二个都出去了,家里的庄稼怎么办,我的身体不好,老二媳妇也快生了,你妈得照顾她。”
看着这些时日很少跟自己夫妻俩说话的张老大,张老爹面有难色,不过很快,张老爹似乎想到了办法。
“你们二个只能去一个。这样吧,你们抓阄,谁抓到去就去。”
张老爹一边做着阄儿一边吩咐老伴找来老二。
打开阄,张老大傻眼了。为什么老天都如此的不公,他认了,好汉阄上死。老二去了深圳。他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欲望。和马小荷相处从来不敢看她的眼睛,他害怕自己一个情不自禁,她现在可是自己的弟媳妇。他努力地做事,桃园,水田。他要自己忙起来。后来,桃花村的公路通车了。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可是他有忙不完的事,他害怕自己闲下来。
…………
“老大,宝的一个手指被猪草机切掉了,怎么办?你快回来,我不敢告诉你弟。快……”
在桃园疏桃的张老大接到父亲的电话,急忙往家赶,
“先止血,用绳扎,我就回”
挂了电话,接着拔打了120。
回到家里,张老大只见抱着宝的马小荷浑身颤抖,眼睛红红的,一只手紧紧握着宝受伤的手。宝脸色苍白,不断的哭泣。断指的根部扎着一根白线,此时早已染红,断面上还有血滴时不时地滴落下来。
看到张老大回来,马小荷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声音哽咽。
“哥,怎——么——办——”
一旁边的父母来回地走动,束手无策。
张老大没有回避马小荷的目光,他又一次看了她的脸,她的眼。他能从她的眼神里读懂她的一切。
“别急,120马上到,会没事的”
他安慰着她,接着将宝的离体断指弄干净包起放到冰袋里。急救车来了,他松了松紧绷的神经。从马小荷手里接过宝,三个人上车直奔医院……
“手术很成功,伤口恢复得不错,半个月后可以出院了。功能恢复还需要些时日,不过可以在家里恢复。”
今天是个好日子,值得庆祝,可以松口气了。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父母和老二。他拉着马小荷到医院附近的小餐馆吃饭,这里离他为了照顾宝娘儿俩租居的房间不远。他喝了酒,很多。
迷迷糊糊,他似乎看到了马小荷的脸,跟第一次见面一样,冲他笑,笑起来就有浅浅的酒窝。是她,是他的梦。他忍不住了,他吻了这张脸,吻了那酒窝,吻了那唇,吻遍每一寸地方,他要把多年的思念倾注入他的吻。紧接着他飞起来了,坐在云朵上…………
夜深了,马小荷来到张老大的租房,这里是快要改建的棚户区,房间大约十二三个平米,里面就一张床,床上两条兰色棉胎是张老大买的。
“哥,宝睡了。”
马小荷紧按着他坐到床上。一股淡淡香味钻入他的鼻孔,多么熟悉的味道。
“哦,哦。”
他想起了昨晚的梦。
“哥,我一直喜欢你。嫁给老二是我爸妈的意思。昨天晚上后,我更加离不开你了。”
她脸色绯红。
“哥,我是不是个坏女人?”
他把她抱入怀里。昨晚不是梦。
“荷,你不是坏女人。你是我的神,你是我的一切……”
他吻着她,脱着她的衣服,一件一件。
这一夜,两颗心赤裸裸的融合在一起了。坐着的,站着的,躺着的。从床头到床尾…………
这间租房是他们的天堂,一直到宝出院。
从此桃树下,水田旁到处都有过他们的身影。
“张家老大不是个东西,不怕五雷轰顶。”
…………
“我看还是女的不是个东西。”
…………
“也不知道张老二晓得了怎么收场”
…………
“乱伦,猪狗不如……”
…………
“到时候可得有戏看啰……”
…………
桃花村一时闲言碎语漫天飞。
过年了,老二回来了。他刚转身打招呼,顿觉胸口一阵疼痛。老二的一把匕首刺进了他的胸膛,渐渐地,他飘起来了。他看到了躺在地上胸口淌血的自己和正趴在自己身上哭的马小荷。一旁是吓傻了的父母和宝。老二还叫嚷着:“我要杀了你们。”
不知什么时候,马小荷手里有了一瓶农药。他使劲地喊
“不要——”
可是没有声音。他伸手去抢她的药瓶,他发现自己手是淡灰色透明的,怎么也抓不到药瓶。眼看着马小荷喝了那一整瓶农药。不一会儿就躺倒在胸口淌血的那个他的身上。
村子里沸腾了,看热闹的围满整幢房子。
“活该……”
……
“报应……”
……
“不知羞耻,该死……”
他的身子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终于在一片谩骂声中消失了,彻底地消失了。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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