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姜家坟姜杨斗计
坟外竟然还有旁人！
陆华此惊非同小可，此间风声如若走漏，二姜苦心孤诣的这一切皆要成为镜花水月，一场幻梦了！
此人决不能活！陆华并非长于轻功，奈何二姜武艺低微，只得拔身待去。
“五行鬼魅不追何待？“姜道玄忽然冷声发令。
姜家祖坟四围立时蹿出黄、青、蓝、赤、玄，五道身影，五人身法如幻，向那声源处疾追而去。
”五行鬼魅！“陆华这一生的惊诧次数也绝没有今日之多，此名一出，他才知道适才自己从鬼门关走过一遭。
五行鬼魅，人如其名，分做五行，形似鬼魅。五人分别是黄金鬼，绝技金坚拳，拳力刚猛，有粉岩碎石之力；青木鬼，绝技青木指，此乃点穴功夫，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中指如中毒，无药可医；蓝水鬼，绝技冷流掌，掌劲阴寒，可封人内力，叫人无法动弹；赤火鬼，绝技烈火爪，爪力如鹰，且烈如火灼，触肤立时焦烂；玄土鬼，绝技黑虎踢，足力惊人，可开土裂地。其五人更叫人心生恐惧的是如鬼似魅的轻功，一旦被黏上，如蛆附骨，绝难甩脱！
谁能想到这素来桀骜的五鬼居然在姜道玄手底下做事。原来五鬼一直潜在此处，难怪适才二姜有如此胆量，叫我归降，如若我不依从，想来也极难走脱。陆华想到此处，早被浸透几遍的内衫又湿了。
姜冶眉弯如月，望着陆华，轻笑一声：”陆兄本领高超，我和二叔不得不防啊！“
“主人所为，必有道理。”陆华冷面依旧，淡淡接话。
未几，五行鬼魅已将一身着捕快服的青年如同死狗一般拖拽而来。
着黄衣的黄金鬼面无表情，向姜道玄抬手抱拳道：”此人我兄弟已给姜二爷带来了！“
姜道玄大笑着摆摆手，五人如鬼似魅的身形又现，落在暗处，又不见了踪影，这过程迅如闪电，实在叫人咋舌。
陆华走到此人面前，抬起此人下巴，只见此人左脸几乎扁了，右脸三道抓痕，抓痕焦烂，但是依旧能看出此人面相极其俊朗。
”二叔料得没错，邓世兄还会来找我们的？“姜冶蹲下身子笑眯眯地望着地上那人。
”我都伤成这样了？难为贤弟尚能辨认得出。“地上那人直勾勾望着姜冶，居然咧嘴笑了。
姜冶连忙摆手，瞳明如灯，极为认真地望着那人：‘昨日才刚结拜的哥哥，今日姜某就不认了，那不成禽兽了？“
”姜贤弟切莫谦虚，你的所作所为担得起这二字！“地上那人冷哼一声道。
陆华二话不说，上前一脚，将本就趴在地上难以动弹的那人踢飞丈余，声冷如冰：”这一脚是教你学会如何说话！“
此人自然正是昨日与姜冶结拜的假邓介。受了陆华这一记重踢，那本是奄奄一息的身躯反而似突然有了气力一般，竟拍拍身上的尘土，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了！
假邓介遍体鳞伤，狼狈至极，此刻却笑了起来，似是自言自语地开口道：“我姓杨双名修之，乃是嘉兴新上任的捕快。”
姜冶仍蹲在地上，拔了一株狗尾草不住地轻抚：“哦，杨兄是新上任的，怪不得我未曾见过你。”
姜家纵然家大业大，总归仍是商户，平日里没少和官府打交道，若是老捕快，姜冶定然见过，见面就该认出，昨日假冒一事无从谈起。
“你早知我不是邓介？”杨修之身躯微微一震。
姜冶自顾自地把玩狗尾草，认真极了，对杨修之的话未予正面理会。
杨修之冷冷望着姜冶：“何不在昨日戳穿我？”
“昨日在府中戳穿你，怎探得出你真实意图？又怎有机会设此局杀你？”此言是适才一言未发的姜道玄发出的。
杨修之抬眸望去，只见其眼中精光闪烁，笑意充盈。
“官府对我兄长之死心存质疑，要查我姜家？”姜道玄似在发问，语气中却有不容置疑的肯定。
姜道信之死确有蹊跷：恕不相识的胡广啸初登姜府，只说了一句“沁阳枣商胡大道你可认识？”姜道信就任其索命。而后杨修之身为官府捕快，一有假冒世交结拜之举，二有尾随二姜窃听之行。故此，智计过人的姜道玄能推断出官府要查姜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杨修之望着天，眼神深邃，开口道：“姜道信临死前右手抱着你，按常理推断，应当是左手自尽，但是我看过他的尸体，其左手竟然毫无血迹，于是我就怀疑他是谋杀，并非自杀。而凶手最大的可能，就是素来有孝子之称的，看似最不可能的你！”
姜冶似乎顿悟：“昨日你来我府上，冒充邓介，假意结拜，是要寻我破绽？”
“阁下的戏很好，我未曾找到。”杨修之摇摇头道。
“二叔料到，杨兄来意鬼祟，必不会善罢甘休。故此，杨兄临走之前，二叔特意将我二人之行程再次吐露，引你前来。”姜冶看似无害的笑容下，此时藏有利刃！
杨修之似心如死灰，哀叹一声：“如此看来，二位心意达成，杨某今日必然要死在此处了。”
姜冶凝视着杨修之的惨状，忽然竖起一根手指：“一个问题！”
杨修之顿生疑惑：“何意？”
“你还可以问我一个问题？”
杨修之低头思索半晌：“我想问两个问题。一、你插了姜道信一刀，他死前遗言为何没有揭露你。二、他的遗言也有古怪却：‘我欠他的，不要杀他。’前半句我理解，后半句实在难以琢磨，你们十几个护院都打不过没有全力施为的胡广啸，杀他从何谈起？”
姜冶抬眸望远，似乎陷入了深思：“你的两个问题就是同一个问题，我在杀他的时候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姜冶的笑面上浮现了陶醉的表情，“‘你当年和薛蓓的儿子，也就是我的二哥，薛轩，在江南乌衣巷中做秀才，我要杀了他！’老贼的心神已乱，遗言说的自然不是胡广啸，而是最令他心生歉疚的二子，薛轩啊！”
杨修之怅然一叹：“姜公子，果然是衣冠禽兽！”
姜冶并未理会，朝陆华望了一眼。
陆华面无表情，眼中泛红，透着喜悦的杀意：“自寻死路的东西，我要将你锤成齑粉！”
“我不想死。”杨修之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姜冶脸上笑意更浓，饶有兴趣地问道：“如何不死？”
“你二姜实在不是蠢人，我杨修之却一点都不佩服！”杨修之忽然纵声狂笑，斜睨着三人，眼中满是蔑视，这副神情，打姜杨第一次相见，杨修之就未露出过，但是此时虽是初次浮现，却让人不禁深深觉得这才是杨修之的神情的常态。
“找死！”陆华一声虎吼刺人耳膜，“黄公铁鞭”已向杨修之劈头盖脑打来。
“陆华且住！听他如何说！”姜冶生性多疑，即便优势占尽，总多存一份顾忌，立时喝住陆华。
“二位断定我不是邓介，原因有三：一是两家世仇；二则是我来去诡异，不合礼节；三是望见了我衣衫下的捕快服和官刀吧！”
从杨修之现身伊始至此，两方对峙，从来都是二姜优势占尽，杨修之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故此，二姜神情从头到尾透着淡定得意，杨修之败局尽显，却强作镇定。此语一出，双方优劣之势尚未明确，但是神色却发生了大变化。
姜冶笑意仍在，眼神却渐转严肃。
姜道玄素以智算为傲，听此言语似乎，似乎……这些他自以为的破绽皆是杨修之故意卖给自己的！顿时脑中眩晕，腹内翻滚，极想呕吐。
杨修之言语变得凌厉，吐字如刀：“你们有计，我也有计。杨某的计算说穿了倒也不值一提。“
”第一步，昨日在府上我就是要漏尽破绽，要你等起疑，且知我是官府中人要查你等。”
“第二步，你等既然揭露破绽，必然担心事情败露，以致节外生枝！故此，你等须当诱我至静僻无人之处，将我处之而后快，以免落人口舌。”
“第三步，你等确信我既有勇气假冒邓介伪作结拜，未曾发现破绽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你等吐露了行踪，我必然会跟来一查究竟。”
“第四步，我既然来查究竟，要诱我出来的最好办法就是吐露真相，（你们把这个呆头呆脑的陆华也算计进去了，可不大厚道啊！）当然了，即便是我没有现身，听完这话的我也必然跑不了，五行鬼魅在暗处可死盯这我呢！”
杨修之言罢，姜道玄是真的吐了，翻江倒海，搜肠刮肚！他没办法接受自诩智计无双的自己，跟头栽在从始至终就没看上的这个狼狈不堪的青年手里！
姜冶还是那张笑面，却顿时变得很残酷，全无平日里伪装的儒雅：“哪又如何！你孤身一人，踏入此间，势必会死！这局还是你败了！”
杨修之直勾勾地望着姜冶，眼神之中轻蔑之意未改，又添了几分怜悯：“姜少爷，我杨修之既然环环都能算到，会让自己落入这必死之局吗？”杨修之的这一句话，无疑是一柄重锤将姜冶的最后一丝侥幸砸个粉碎。
姜冶接连退了几步，上下唇有些颤抖：“你你你……你是何意？”
“临来之际，我跟衙门里的弟兄说了一句话。”杨修之边说边向姜冶走来。
陆华急忙持鞭拦在姜冶面前，五行鬼魅也从暗中复出，一个个神色紧张地望着杨修之。
杨修之环视一周，脸上只有狂意，何来惧意！
“如若我回不来，姜冶必定就是个离经叛道，弑杀父亲之人！兄弟们，须当蜂拥姜府，抄尽家财，要你姜冶死无葬身之地！”
姜冶只听到“抄尽家财”四字，只觉顶上一道霹雳砸来，后面什么都没听清！
我的钱财啊！完了，全都完了！我苦心谋划，甚至不惜弑父，为的就是这洪厚家财，钱财没了，要命作何用？有何用？
杨修之忽地转了口气，道：“姜冶，你也不须如此颓丧，放了我且遁离姜府，不复回到嘉兴，我可立誓：今日之事，绝不吐露半字！”
一招点中敌人死穴的杨修之，居然要将此事如此了结！实在是个难以琢磨的人。这是陆华心中所想。
“遁离姜府，意味着我了无钱财，如此跟抄我姜家，对我有何区别，我安有活念！”姜冶望着杨修之，咬牙切齿，眼中似有大火。
杨修之面色一正：“我无意将你逼入死路：一则你家大业大，我确实得罪不起，往后你明刀暗箭，我实难防备；二则姜府素来造福嘉兴，我为捕快，有维护一地安泰之责，姜府家主不可是你这等视钱如命，道貌岸然之人，我只希望姜公子离开此地，改过自新。故此，你遁出嘉兴，可携钱财，我绝不阻拦！今夜子时，嘉兴门外，我同衙门众兄弟侯你出城。”
姜冶看此事不至鱼死网破，能有转还，尚可携财遁离，总好过抄家身死，咬咬牙只得答应。
杨修之径自离开，一路疾行步至府衙，正有两名捕快在门口闲谈，瞅见其一身伤痕归来，并未问候，更未曾理会。杨修之抬眼过顶，也不招呼，不发一言就要踏进衙门。
那两名捕快忽听得“啊呀！”一声痛叫，杨修之已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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