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状态便是,心有所属,身有所去,眼有温柔。
童话里有一架天梯,要去多高多远都可以,只要向上爬即可,但是,下面的梯板会四处散落。换而言之,只要往上,就不可回头。
小时候听奶奶讲这个故事只觉得好笑,只要往高处之路不绝,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回头?现在回想不禁恻然,没有回头路。
焯仪仍然记得当年问过顾北川。
“你会在我身边多久?”
“嗯......像π那样。”
“什么意思?”
“你猜。”
焯仪七岁那年经历了一场残酷的车祸,送去医院的时候心肌缺血,诱发了遗传的心脏病,还有震荡性神经水肿扩散侵害视神经导致视神经麻痹,眼前的景象都是一片朦胧能看到光却从来分辨不清楚那是什么,去了很多家医院治疗无效就退学请了特殊老师在家里教焯仪。
彼时能够玩耍的小伙伴留在焯仪身边的很少,小区里的孩子来找焯仪几乎都被焯仪的母亲推了出去,焯仪很小的时候就把孤独修炼到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境界。
孤独两个字拆开来看,有小孩,有水果,有走兽,有蚊蝇,足以撑起一个盛夏傍晚的巷子,熙熙攘攘,人味十足。即使只有一个人,内心世界却足够向死而生也是要一定的悟性才能明白。
顾北川就是焯仪最后的一个朋友。
焯仪的心脏病很严重,动不动就呼吸困难,无法像其他孩子那样活蹦乱跳欢呼雀跃,也无法享受恣意生长随心所欲,只能坐在房间里摸着满是盲文的书,练琴。
偶尔透过十七层楼高的窗户往下看,本以为能看清楚小区里正在玩耍的孩子,假装自己也在其中,假装自己很融洽的和他们一样无忧,然而只能看到镜面的一片氤氲。
顾北川放学了总是习惯性地往焯仪家赶,给焯仪讲学校里面的事情,每次都能在焯仪那双澄澈却又没有焦点的眼睛里看到艳羡,此时的顾北川更加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想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都讲给焯仪听。
起初,唐妈妈还是不太想让顾北川打扰自己的女儿,见到顾北川和焯仪谈笑风生的样子,脸上也添加了笑容,实在不该让这个孩子如此孤独,于是就默许了顾北川每日过来叨扰。
那次车祸后,第一次除开去医院复查正儿八经的出去玩,是顾北川趁唐妈妈一个不留神,把焯仪偷了出来。
焯仪眼睛看不见,触觉和听觉却异常敏感,外面的世界很喧嚣,焯仪握紧顾北川的手, 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走丢了,顾北川牵着她去看了草坪上的蘑菇笼子里的金丝雀,耐心地为她解释,给她用触觉去感受这个世界。
这么多的幸福,好像没一件看起来是很隆重的,和物质似乎也全无瓜葛,都是些琐碎的家常。
那天,湛蓝的天空缀着几朵软软的云朵,阳光如沉在玻璃杯底的蜂蜜一般,柔软地流泻下来,可惜这些美景都与焯仪无关了,她直接的眼前乌泱泱的人群从眼前过去,看不真切,身边顾北川兴致很好,焯仪不忍心打断,假装自己很喜欢这些美景一样。
顾北川带着焯仪去见一个发小,三个人在一家重庆火锅店里天南地北地漫语,从人声鼎沸讲到店内只余下三三两两的服务生收拾残局,从偶尔还见清明的红汤吃到锅内浑浊,密密麻麻的花椒浮在红油上。
回到家里后,焯仪整整病了三天,不能吃辣椒还要拼命假装自己一切都好去配合顾北川,而顾北川再一次被唐妈妈轰了出去。
没有人会一直陪着你。
顾北川成绩不错,全国物理竞赛取得二等奖,直接保送了一所不错的大学,那么这就意味着顾北川必然离开焯仪,焯仪没有任何挽留,哪怕顾北川当时说了句,“焯仪只要你说不,我就一定不会去”。
焯仪没有泪流满面的去阻止,也没有耍小孩子脾气,反而出奇地安静说道:“我眼睛不好,身体不好,也许是没有机会离开这座城市了,而你从小到大都是我的眼睛,你一定要替我看看外面这个花花世界来弥补我此生的遗憾。”
顾北川最后还是离开了,焯仪再没有每天必然要完成的任务,父母年纪越来越大,焯仪忽然衍生一种自己的到来就是给父母增添麻烦的错觉,每天混吃等死的日子真的好没意思。
那年的冬天特别漫长,十一月就冷得让人直打颤,一直到第二年三月,窗外一刮起风来还是会呼呼地与安装的不太结实的窗户演奏二重奏。
顾北川是学临床医学的,焯仪很是不解为什么明明物理成绩那么好要去学医,谁知道顾北川那家伙低低的说道,“我总是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更好的手术带给你光明,我愿意做你的眼睛,但我始终还是想让你亲自睁眼看一看我。”
动情是空灵的,缥缈的,若即若离,若有若无。
两人就这么水到渠成地在一起了,多年后焯仪问过顾北川既然当时你对我有意为何不早点说出来也不至于我白白受那几年的相思之苦。
顾北川那厮张口即来,“彼时我能力不足无法给你想要的生活,如今前途一片明了,我能保证你的未来,才是最合适我们彼此的时候。”
甚至没有给焯仪思考的时间,顾北川就单膝跪了下去,从口袋里拿出盒子打开后,捧着拿出一颗钻戒,“闺闺,嫁给我可好?”闺闺是焯仪的小名,只有唐妈妈才叫的名字,顾北川从前都觉得太过别扭刻意去避免,如今求婚的时候,喊得恰到好处。
焯仪完全是一脸懵逼,反倒是在一旁的唐妈妈眼泪夺眶而出,自己的宝贝闺女终于有了自己的幸福。
当时唐焯仪不明白,后来终于知道,他对她的喜欢就像π一样无限不循环的时候,他们已经结婚了。不得不说二人与圆周率π的不解之缘,两人因圆周率成为至交,当初争执小数点后第三百九十五个数字究竟是5还是9,最后的答案两者都不是。
塞巴斯蒂安在《故园风雨后》里面说:
“我想在我幸福生活过的每一处地方埋一件宝贵的东西,等到我又老又丑和不幸的时候,我就可以去把他们挖出来,回忆往事。”焯仪此刻就是这样的感觉,不忍回忆以前漫长又孤独的日子,却也从来不曾忘记往事。
细爱,终归是一种生成于内心的柔软和感动。
文/许软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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