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寺

作者: 郭清平 | 来源:发表于2017-09-16 12:09 被阅读18次

    莲花寺,在村的北面,明黄色的瓦墙,灰白色的佛塔,掩映于树木之间。看上去,恍然有种隔世的感觉。如果此时走出一位披着袈裟的僧人,也许会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时的念头。

    寺门是朱红色的,硕大的铜环穿过两颗怪兽的鼻端。让人望而生畏。寺门常常紧闭着,只有每月的固定几天,才会寺门大开,四邻八乡的信徒,大都会携妻带子,在佛前虔诚而拜,或还愿,或祈福。村人不算富足,平日是极节俭的。可是在佛前却是慷慨的,虽然捐的香油钱,足够家人数月的用度,但是每个人都是带着愉悦的笑容离开的。想来,那日的梦里,会有梵音在枕边响起。那是佛的感谢吗?

    听村人说,莲花寺有数百年的历史了。寺中的那棵老槐树,也仿佛成了精。底部的树皮好似油蜡滴在上面一样,泛着一种病态的光泽。让人伸手触摸的时候,时时担心会不会“哗”的一声掉下来。树高十余米,顶部枝杈纵横,五月花开时,远远望过去,好像一蓬花做的蘑菇云,在阳光下,久久不肯散去。

    槐树的树身十分粗大,须二人合抱,才能手手相触。村里的顽童,常在夏日知了叫的最凶时,翻过不高的院墙,窜到树上捉知了,或者爬到最高处去掏麻雀的草窝。有时,有长衣大袍的僧人走过,看着树上像猴子样窜来窜去的孩子,会泯然一笑,飘然而过。有时,会有年长的老僧,放下手中的竹帚,笑眯眯地说“小心噢!”然后,在树下的石上,静静地坐着,看着树,看着树上的孩子。也许,在这样的一刹那,老僧会想起小时候,家乡的那棵老槐树,年岁还小的他,也是如此不知人生不知佛的悠闲吧!可惜,时光像不停旋转的轮盘,这一刻夏蝉还在阳光下啍着歌,下一刻繁花尽落只剩几许轻枝。

    离莲花寺外墙不远,有一处水洼,一亩左右。水是活水,从山上的一处泉眼流下来,终年不绝。纵是三九天,薄脆的冰层下,依然可见细细的水流,蜿蜒而下。每到夏日,水洼里的莲叶便像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水泡一样,铺满整个的水面。时不时会有寸长的鱼儿,从水中跃出,青白色的鱼鳞,在阳光的映射下,也会发出宝石样的光灿来。这时会听到“扑”的声音响起,然后会看到一朵水花在荷叶间婉转而开。青蛙在白天是很少看见的,只有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蛙们才会连袂而出,不到夜半绝不罢休。那时,村里用的还是煤油灯。所以天黑以后,几乎看不清哪是山哪是茅舍。整个天地仿佛混沌为一体,只有蛙鸣,只有泛着月色的水波,好像在诉说着生命的秘密。

    据说,最初没有寺庙的时候,一个远游的僧人从天竺而来。这个不知名姓的和尚,第一眼被便这接天连地的荷花所醉,于是结束了走遍天下的夙愿。而在这个略有所偏的村庄,修建了这座寺庙。其间所遇的艰难,可想而知。村子因为有了寺庙,而兴盛。也因为有了寺庙,村子多受战火波及,也不知其中的原因何在。

    岁月几度沉沦,到了此时,寺庙已经不见规模,唯有房舍十数间,占地数顷而已。而且寺名的来源,那些莲花也仅剩一处了。剩下的,都随着采莲女的歌声,消失在时间那朵云上,不知道变成了什么。只是在寺庙的门楣上,在《莲花寺》三个大字的下方,题着一行小字“乾隆十一年”。仿佛在告诉来往的信徒,寺庙的久远。

    近几年来,不知何故,信佛者日众。于是重塑了佛身,新漆了大门,庙里的僧人也多了几个年轻的面孔,看着他们红光满面的样子,总是让人有几分怀疑他们身份的真伪。于是,年长的心离佛渐远,远不如幼时的那份心境。也许人越小离佛越近的,想想那时,小小的寺院,便如世外桃源一般。听着僧人的啍唱,捉着枝上的蜻蜓,和尚见我如看自身,我见和尚如见邻家大叔,一切是如此的随意。而在午后的阳光里,绕着佛塔下的野草,追着脚下的蚱蜢,高僧在塔里笑着,我在塔外笑着。那时,谁是得道的佛谁又是无知的顽童呢?再看看此时,偶尔路过寺院的长门时,也只是轻轻的一瞥,然后匆匆的去赶赴一场说不上紧要的聚会。槐花开时,那一树的繁花,也挽不住双眼半刻的留连,那一声紧似一声的蝉鸣,也只是在午后摇落一些梦,然后便是忘却。寺里的天地,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极遥远的所在了。

    时光还在走,可是我们看不到叶落花开,听不到蝉呜蛙叫。我们就像蒙着眼的驴,在一圈又一圈的旋转中,最终迷失了自己。

    莲花寺的钟声响了,在黄昏即将褪去衣衫的那刻。我知道,僧人的晚课到了,我的梦也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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