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故居

到杭州的当天上午，住好旅馆放下背包后，就直接去了郁达夫故居。离旅馆不远，二公里的样子，走过去半小时，沿着建国路往北走，上大学路，转进一个平常的小巷子，“场官弄63号”就是了。

这次来杭州主要是因这位作家，拜访故居首当先行。不想有一点失望，说疫情以来至今未开放，主馆及院后的创作室都是关闭的。除我之外，并没有另外一个游客。冷清之余，紧闭的门墙外，长的盆植杂草，还有不知谁人种的丝瓜牵着青藤有意无意的爬上了窗台。仿佛只有它们在欢迎我，在用无声的语言想要说些什么。

只好围着青砖灰瓦的房子，从前院绕到后院，来来回回地，每一个角落，低着头，像狗一样，仔仔细细地，像是寻找什么，又像是闻嗅着什么。不放过一点一处的遗漏，连后檐沟也走过去看一看，站在墙角发怔。

不想绕到后面有一丝发现，从一扇窗棱的缝中探着头，左右上下向里寻着是否能看到什么，感觉那眼睛像是贼一般，又像是偷窥，仿佛里面有一室春色。好歹看见了里面的墙上贴挂的一纸相关介绍，左右有郁达夫做的一幅诗联：

春风池沼鱼儿戏，暮雨楼台燕子飞

也难怪自取故居名曰：“风雨茅庐”。不需夸张的说，文人自有他的不同。这幅联，就透着文人的气质，对文学的素养与美的追求，具有自己的品味。同样的，在后院二小间房前的半围花草，虽小，却不失自我一方天地的格局情调。

因此说，文人常惯在有一点诗情画意里过日子。诸如家国政治，且由该负担其责其位的人去打理。这样说，或许太颓废了些，浅薄狭隘了些。大概总有那么一点意思。

实际上，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每一个人都有他的习惯，兴趣爱好。自然也好，各方面促成也罢，好比一个人的相貌，七分娘胎带来，三分生长变化。到了一个阶段，就形成几近不变的模样了。好也罢，歹也罢，一个人的命运，欢喜悲愁也就似乎定下来了。

所以说，一个人何尝不想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名震利厚，方不负做男人一场呢。说不关心政治，实乃希望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享盛世太平。说不关心家国大事，只觉得欠一口气，心有余而力不足。徒发一顿空吟怅叹。

在那转身几乎都摸得着屁股的半围小小的庭院的一角，几曾抬头望着那关闭的门窗，那爬上墙的藤草，那静立的盆栽，有一时在想，在近一个世纪前，感觉在另一个时空，那位清瘦风流文采斐然的郁先生，在这里或埋头疾书，或偶抬头凝思，或走出屋外，在我所站的跟前的廊檐下、花草小径上，踱步，徘徊。

在这院落里，不需要更多的什么，茅庐足已，就着风雨，也别有情怀。进入门里，院内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或是香枫）。树杆粗壮，直冲天宇，青叶茂盛，蔚然临风。斑驳脱落的树皮，显出这院落已有经久的年月。朴实，自在，安然，用一只笔，写一颗心，说世人的故事。甚快哉！

而参观胡雪岩故居的感受，几乎可以用全然不同一词来形容。

可以说，这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最优美处处富贵的私家院落。

参观胡雪岩故居，完全是临时起意。故居位于杭州上城区元宝街18号，也在住的旅馆附近，临走的当天上午，时间还来得及，上车离杭之前二小时参观了一下。

需要买票，成人二十块。进去后，你的眼界、感受告诉你，这门票，值。

从大门进去，前门，轿厅，一个门连一个门，一间套着一间，层层叠叠。有厅，有堂，有下房。全由天井，回廊，穿弄，或明或暗串联。其檐其柱，雕栏画栋，精致细巧，处处件件可视为宝物。门窗，屋内的桌椅，柜箱，凳案，无不有雕饰，造型古朴，图纹逼真，无一处不凹显制作的工夫。

胡雪岩故居轿厅

同时，也让人感受到屋子主人的富贵之气。以致要大骂，奶奶的，也太有钱了。若不量力要做一番比较，我等如草菅也不为过。人之不同，天壤之别，自古以来，早已有之。

再一想胡雪岩人生历程命运，又不得不让你拜服。

他出身贫寒，白手起家。十三岁从家乡安徽绩溪跑到杭州做钱庄伙记，当学徒。因为人踏实，憨厚，学艺长进，得杭州巡府王有龄赏识扶持，自办钱庄，成就事业。

后来，在盛年之际，以一人一家之力，助左宗棠筹钱运粮，作大后方，助其剿灭北方匪患，收复新疆，可谓建了大功，经荐得黄袍马褂，戴二根红带的乌纱帽，成就了胡雪岩“红顶商人”的称号。

活了半辈子，中年的人，多多少少见过些世面，有一定历练。以己度人，换位思之。胡雪岩的成功，岂是平白无故，便便宜宜得来的呢。

在见了故居后院建有地下仓库，专用藏存金银财宝的金库，就知道，胡雪岩不是一般的有钱。据了解，光老婆可计的就有15位。真要让人瞠目结舌，又要令人暴粗了。见到下人房，即姨太太的使唤佣人的住房。你不得不感到这是一个繁杂的大家庭。太太，姨娘，小妾，婢女等等，齐聚一室，同居一个屋檐下，倒也“相安无事”。如今人说“二奶”，以为奇事，实来古早有之。总而言之，你有钱，有本事，有能量，于普通人一辈子都仰望的问题，在这都不是事儿。至少在某一点上，这样去理解，也难说有什么不对。何况世间，真的有什么对与错吗？是是非非，人生百年，浩渺一粒，一切止如烟云。

胡雪岩故居，算是来着了。如果单从物质来论，这般的居住，庭院，是极富贵奢靡的了。

世人都感念胡在世时是个大善人，因他发迹后，做过不少善事善举，这一点不可否认。在有些影剧作品里，主家发迹成事后，尤其到晚年，也常有举善之心和行为。

说到他经商做生意讲诚信。就是在现代社会，信誉也一直被人看重。一个没有诚信的人，难以让人再相信，也就失去了再次合作的机缘。如果从回报的角度来看，其实讲诚信，是图更大更久远的回报。如果单从利益的角度来看，讲诚信，实在是为了自己。不过，这样的讲诚信，不伤人，也无可厚非。如上面说他的举善，也可以说是为笼络人心，以求更大发展，更有利于自己。当然，也出于甘愿，安心。总比有钱做恶人强，值得人去称道。在物质利益上，在精神心理上，达到一种高度，一份平衡。从某一层面来看，这是做人通透的一种吧。

与参观郁达夫在杭的故居相比，一个朴实，一个奢华。一个重物质，一个在精神。各有千秋。

下面是胡雪岩故居内其中一部分的楹联。再读郁达夫自作的诗联，一样的不难看出，两者其中存在的不同。

郁达夫自作诗联：春风池沼鱼儿戏，暮雨楼台燕子飞

胡雪岩故居    楹联

轿厅联：存一片好心愿举世无灾无难，做百般善事要大家利民利人。

传家有道惟存厚，处世无奇但率真。横批：勉善成荣

鸳鸯厅：外联：鸳鸯秋水融情暖，蝴蝶春风舞梦香。

厅内联：古今来色色形形无非是戏，天地间奇奇怪怪何必认真。

（暗）借清风明借月，动观流水静观山。中横幅：厚德载物

载福堂外联：常安泉石养清福，且读离骚遣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