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有心事欲说,请君入座细细听……”艳娘是万花楼的头牌姑娘,她的平调弹词最是入人心,一双纤纤玉手在弦上拂过,有多少男子为此倾倒。
一曲过后,艳娘回到厢房,摘下珠钗,卸去浓妆,换了一身白衣仙裙倚在窗边,此时正是初春,风还有些冷,巷口的樱花树已经含苞待放,不知今夜过后是否会绽放。
“公子,你这骡马钱总要付清吧。”一位老汉拉住少年的手,恳求道。
“老伯,我身上最值钱的便是笔纸,您看要不都给您?”少年衣衫单薄,从包袱中拿出纸笔,眼中尽是不舍。
老汉看了看摇头说道:“我又不识字,要你这些做什么,不如你当了,换些银子,既能还了我的账,自己也不至于身无分文。”
少年立刻收回双手,坚定的说:“不,若老伯要便可拿去,断不能典当,文人之友怎可用来换金银?”
艳娘冷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真是个迂腐的呆子。”二人还在继续争吵,扰了她的清静,她随手拿起一吊钱扔出窗外。
“老伯,钱我帮他付了。”艳娘的本意是想让二人赶快离去,谁知老汉刚拾起钱来,就被少年一把夺过,他抬头看向艳娘,耿直的说道:“小生欠的账,怎能让姑娘垫付。”
“无妨,你们速速离去便是。”艳娘正欲关窗,却又听到少年大喊着:“姑娘此意恕小生不能接受。”
这时还不等艳娘说些什么,那老汉抢过钱,埋怨道:“你这小子好不懂变通,之前你欠我的账,现在你欠姑娘的账,这对你来说有什么不能接受。”
说罢,老汉头也不回离开了,艳娘也关上了窗。
一夜过后,艳娘再次开窗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她愣在原地。
樱花树下,少年背着手一动不动的站立,清风吹过树梢,一两片花瓣飘落而下,少年抬起头,明亮的眸子盯着随风飘忽不定的花瓣,眼中尽是温柔,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接住,又将花瓣轻轻的放在矮一点的树枝上。
艳娘想到自己十四岁那年,与爷爷刚刚来到都城,在她眼中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花娇艳欲滴,食精致美味,衣华丽富贵;眼前的一切不属于她却令她神魂颠倒。
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年也正望向她,他微笑拱手,“姑娘,小生在此等候多时了。”
“你……等了我一夜?”艳娘诧异的问。
“正是,小生想还给姑娘昨日的钱。”少年彬彬有礼的样子,让艳娘放下了防备心。
她有些不解的问:“昨日你不是没有钱,今日怎么就来还钱了?”
少年从怀中拿出纸笔,似有不舍的说:“小生只有这个。”
艳娘也不在乎那一吊钱,只是觉得少年颇有些意思,便假装嫌弃道:“你这笔只是普通的黄木,这纸也不是磷光,能值几个钱?”
少年自卑的收回手来,低头不语,艳娘觉得话有些重了,可又不习惯说软话,依旧高傲的说道:“罢了,我也不是非要你还。”
少年猛的抬起头,坚定的眼神让艳娘震惊,他仿佛是在压抑心中的感情,大喊道:“千金难买飞莲字,从今日起,我日日练字,总有一天送姑娘一幅字,值千金。”
当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艳娘露出了久违的欢笑,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之前是为何如此笑过,但此刻她明白这笑的含义。
日复一日,时间如流水一般,樱花树从繁花落尽到只剩绿叶,又从满树绿叶到落叶归根,艳娘的日子却没有丝毫变化,偶尔她会想起少年,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偶尔她会思念少年,脸上又会出现耐人寻味的忧伤。
终于有一天,一位客人带着一幅字走进万花楼,他让龟奴将字送进艳娘的厢房,自己则忐忑的在大厅等待。
当卷轴展开的时候,围观的人都为之赞叹,“是飞莲字,太绝妙了。”“这至少价值千金吧?”“什么呀,你没看见落款,是良瑛公子,至少万金。”
而艳娘看到的却是久违的少年。
面若桃花心如镜,
入夜微凉思倩影;
樱花树下许诺言,
今日飞莲迎佳人。
艳娘不管其他,放下卷轴,飞奔而去,在大厅看到少年,她不顾一切扑了上去,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这一刻她是佳人,他是爱人。
少年很是激动,抱着她含情脉脉的说道:“我愿用一幅字画换你自由之身。”
艳娘点点头,她拉着少年的手,跑出万花楼,大街上的人都驻足观瞧,怎么从不离开万花楼的头牌歌姬会牵着一位少年的手?
一路跑,一直跑,他们开心的笑着,那些闲言碎语被他们抛到脑后;艳娘慢慢的放下脚步,她从身后抱住少年,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前面是宽阔的主街,主街的尽头是学子们的殿堂,艳娘把手放在少年的肩上,轻轻推着,婉转的唱着:“少年郎,莫回头,前程似锦不用愁,少年郎,莫回头,才子佳人携手游……”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