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去了一趟省博物馆,与千年前的文明来了一次心灵的对话。湖南省博物馆去年才开馆,一直有很多游客因其藏有马王堆出土文物和“辛追夫人”慕名而来,我们亦是如此。不过更幸运的是,此次所看到的展品不仅有这些馆内永藏品,还有一批来自阿富汗国家博物馆的临时展览品。
阿富汗,地跨西亚、南亚和中亚,还是中国的邻国,内陆国,还有着长年累月无休止的战乱,他们国家的人们不再是普通意义上的公民,而是“阿富汗难民”。由于其特殊的战难背景,大量文物被战争损坏,也很少有人亲临其境了解其背后璀璨的文化。于是从2006年起阿富汗将其国家文物先后放入全球各大博物馆展览,此前包括英国大英博物馆、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法国巴黎吉美博物馆、中国故宫博物馆等等。此次能来湖南省博物馆展览,实属荣幸!(PS:世界文物是不分国界的,各种文明也是全球共享的,它们不应该受到当今世界各种局势的干扰,全世界对文物、文明遗址的共同保护也算是人类社会的一种默契和信仰。)
阿富汗国家博物馆坐落于其首都喀布尔市,荟萃了反映阿富汗历史与文化的奇珍异宝10万余件,主要有史前文物、希腊时代文物、贵霜帝国佛像、印度教神像、伊斯兰文物、各时期的钱币和民俗文物等。
回顾其历史,第一次征服阿富汗的是公元前8世纪的亚述人,但没有留下痕迹。公元前550年左右,伊朗高原西南部的波斯人在居鲁士大帝带领下建立了强大的波斯帝国(阿契美尼德王朝)。

法罗尔丘地是阿富汗史前文明的代表(公元前2200年—前1900年)。阿富汗历史悠久,毕竟靠近两河流域,资料显示其史前文化不晚于20万年前。大约在公元前6000年到公元前2000年,阿富汗的农耕、畜牧业经济得到了巨大发展。法罗尔丘地宝藏正是这一时期的重要见证,来源于此的造型奇特、纹饰精美、种类众多的黄金器皿代表了阿富汗史前文明的高度,也反映了当时的生产生活方式及器用审美。
阿伊·哈努姆是东方的希腊化城市(公元前4世纪—公元前2世纪)。当时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大帝(赫赫有名 英文名叫Alexander the Great)东征,夺取上下埃及,灭古波斯帝国,东进至兴都库什山脉,南侵印度河流域,阿富汗在其统治范围内,当时被称为巴克特里亚王国。亚历山大大帝及其将士们与当地女子结婚,建立了一个个以“亚历山大”命名的希腊化城市。其中,阿伊·哈努姆在塔哈尔省的阿姆河与科克恰河交汇的三角形台地上找到并发掘出来的。
PS:日晷是利用日影观测时刻的工具,由晷面和晷针组成,前者代表赤道,后者代表地轴。晷针投影随太阳运转而移动,晷面上刻度根据晷针投影表示时间。晷面有7条平行线,代表月份;11条垂直线,代表时刻。根据晷面平行线显示,此日晷为北纬35°51′—北纬38°28′之间的地区所设计,其中阿伊·哈努姆为北纬37°10′,正好在此区间。
提起日晷,不得不说这是一项伟大的发明。除了上面所提到的日晷,其它一些国家也有其独特的日晷,比如中国的日晷(清华大学校园里还有)、朝鲜的仰釜日晷(后传至日本)等等。很有幸曾经在广州越秀公园里看到了仰釜日晷的模型,如下:
蒂拉丘地是南迁的大月氏王陵(公元前1世纪—公元1世纪)。欧亚内陆广袤草原上分布着众多的游牧民族,公元前2世纪中期,原居于中国祁连山一带的月氏人西迁,到达阿富汗阿姆河以北。汉武帝为联合大月氏夹击匈奴,派遣张骞出使西域,到达今阿富汗北部。蒂拉丘地很可能是大月氏桂霜候的王族陵墓,里面的文物涵括欧亚大陆各地区文化元素,包括中国青铜镜等,既体现了游牧民族与当地人的融合,也反映了各地域文化交流、丝绸之路贸易繁荣。
贝格拉姆遗址是繁盛丝绸之路的见证(公元1世纪)。它位于阿富汗东部的帕尔万省,这里是玄奘《大唐西域记》所记载贵霜帝国(公元1世纪—公元3世纪中期)的夏都迦毕试,贵霜帝国由大月氏人丘就却创建,处于东伊朗、中亚和印度之间的古代丝绸之路的交通要道上。在贝格拉姆遗址发现了两件密室,里面有两千多件来自印度、罗马和中国的文物,由此可知欧亚大陆上多种文明互鉴融合于此。古代贵霜帝国对整个人类文明的进步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逛完阿富汗展区,直奔三楼的马王堆出土文物展区。长沙马王堆汉墓是20世纪世界重大考古发现之一,被誉为汉初历史文明的标杆,它保存完好的墓葬结构及丰富的随葬品,是汉代生活方式、丧葬观念的完整呈现,包括反映了汉代髹漆业辉煌成就的精美漆器、再现了“丝国”的丝织衣物、记载了先哲们学识和智慧的简帛文献、展示了汉代升天幻想及永生渴望的彩棺帛画以及创造了人类防腐奇迹的千年遗容··
和大多数观众一样,我最好奇的就是“辛追夫人”的千年遗容,这是当今世界保存最完好的“木乃伊”,她的尸体在2100多年后还没有腐烂,其皮肤依旧有弹性,出土时各器官依旧保存完好,实在是一项奇迹!她的墓葬地距离地表接近20米,里面的陪葬物应有尽有,真是贫穷限制了人的想象力。网上还可以找到她的复原蜡像,真的是风姿绰约!(为什么辛追夫人的墓葬如此豪华?还有待考证!)
除此之外,馆内还有大名鼎鼎的“辛追墓T形帛画”(如下图),于1972年长沙马王堆1号汉墓出土。据墓中史册记载,T形帛画实名为“非衣”(即“飞衣”),是墓主灵魂升天的媒介。帛画设计空间与图像相结合,描绘了通向天国的仪式和途径,体现了汉代的宇宙观与生命观。画面充满了自然气息、神秘意味和浪漫色彩,多重古代神话和人们永生愿望浑然融合。构形布局完美、图像造型生动、色彩鲜艳和谐,具有很高的思想与艺术价值,在中国绘画历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画面内容可以分为上中下三部分:
上部代指“天堂”,描绘了天界之景象。正中为人首蛇身、披发而立的神——传说中的烛龙神,镇守天门,睁眼为昼,闭眼为夜。天门的开关决定着人间的昼夜,高居人间之上却联通于人间。万事万物以天为大,作为天地交流的唯一通道管理者,烛龙神还决定人间天气的阴晴、风雨的起伏。四周环有仰首而鸣的立鹤和俯身飞舞的鸿雁——天上的瑞鸟仙禽,它们使天国呈现一片祥瑞的气氛,这是人间少有的,也是人间渴望追求的理想世界。天国中拥有可除百病的仙草药,充满着祥和、瑞气,还有长生不老的丹药,再加上所有的神、龙、瑞兽的恭迎,可以看出,老夫人的升天之路前景一片光明,正是其生前之渴求。
中部为人间部分,该部分用写实的手法描绘了辛追老夫人升天前出行的场景,两条交尾于玉璧之中的长龙将此人间景象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上半部分以华盖作屋顶,上有朱雀鸟作为装饰,下有一只形似猫头鹰的怪鸟,《山海经》中称其为“飞廉”,有涅槃重生和来世之意,在这里可能是用来引领老太太灵魂升天,开启老太太永世之门的。飞廉之下为一年迈贵妇拄杖出行图。老太太体态丰腴,锦衣华服,环佩叮当,形象高贵,正手持拐杖踽踽前行,左侧两个男人举案跪送食物,右侧三个贴身奴婢拱手相随,这一情景应为墓主人西去升天之时,灵魂升天的途中。玉璧长龙之下,为儿孙祭祀图,彩帛帐幔分飘左右,这些身着长袍的男人可能是其儿孙,他们面色青蓝,神色肃穆,尽显哀伤之态,头上的乐器磬也正在奏着悲乐,一片老夫人去世后悲痛悼念的景象。中部的下半部分谷璧之下悬挂带有彩色图案的帷帐,以及缀有纱带的巨大玉璜,帷帐上对栖着两个人首鸟身的怪物。帷帐下面是宴飨或准备祭祀的场面。
下部为地狱部分,一个赤身裸体的地神——鲧,正平托着白色的苍茫大地,脚下踩踏着两条巨大交叉的鳌鱼,稳住它们并防止其兴风作浪,制止地震山崩的发生。地府中更有面目狰狞的怪狗和双目圆睁的猫头鹰,它们虽不吉利,却能在地府中镇压住妖魔鬼怪,确保老太太的亡灵得保安宁,不被侵扰。
除此之外,辛追夫人之子利豨墓出土了13万多字的帛书、简牍,均为战国至汉初的文献抄本,内容涉及到多个领域,多为“焚书坑儒”幸存,而后又失传的佚书。这些简帛反映了汉代贵族的知识结构和文化素养,也是研究秦汉文化思想、科技成就、书法艺术等的珍贵资料。
观摩完马王堆文物展览,我们都在思考一个问题:辛追夫人生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着何种出身和地位以致其去世后能享有如此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般的墓葬待遇?和她同时代的人甚至比她晚一两千年的人早已灰飞烟灭,而她却能够跨越时空和两年多年后的我们面对面来一场邂逅。毫无疑问,她是幸运的!中国文化里一向比较看重丧葬仪式,其它文化或多或少亦然,但能够把丧葬做到如此精致以致人类社会上下几千上万年都无法逾越,足以体现当时汉代人民的大智慧。
面对死亡,很多人都有中恐惧感,也有些人担心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后会怎样怎样,并且希望自己能够像辛追夫人一样几千年后依旧供后人瞻仰。于我而言,最起码我现在认为,人最重要的还是在他有生之年尽可能地施展他个人的价值,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用向死而生的态度去度过每一天。至于死亡,我觉得抛弃任何杂念、无忧无虑地离开这个世界,然后化作一抔黄土、和土地海洋融为一体就挺好的。至于来生,我很喜欢三毛说的那句话:“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荫凉,一半沐浴阳光。”
人类历史上创造了各种璀璨的文明成果,而我,喜欢一步步跟随先人的脚步去追寻它们,感受那些无与伦比的跨越时空的美。通过去认识它们,当今的我们也更加明白人类从古至今都很有智慧,每个时代都有其独特的魅力所在,生活中互联网信息科技时代的我们应该好好珍惜当下,不过在历史面前不应该有任何优越感,在人类成千上万年的文明面前我们都很渺小,而是尽可能地徜徉在历史的长河中去感怀那些智慧、经验和时代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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