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嵬坡

作者: 雪羽翎角 | 来源:发表于2018-02-02 10:22 被阅读20次

          三天了,终于可以睡的安稳一点了。从叛军攻入长安那天起,我觉得自己离那片土地越来越远,远到我不愿去想的距离。

        蜀地山中的夜晚很美,群山捧出一轮明月,如水的夜空依稀几点星光。不知名的虫子不停的叫着,却让一切更加宁静,连心跳的频率也慢了。侧身贴着他的后背,渐渐的我也睡着了。

          梦里我走进了一个很美的地方,这里好像是在海里,有海浪声不断的从四面传来,面前有一座很高的山,山水间突出一个个华美的楼阁,在云雾的笼罩下仿佛一片仙境。忽然从远处走来一个人,她羽衣长发,银白的发带在风中飞舞,是那样的超凡脱俗。她该有多么美丽的容貌啊!我好奇的向前走了走,想看清楚点儿,可看到的景象却让我呆住了,因为我看到了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我的脸。

          她好像看不到我,径直从我身边走过,进入了我身后的雾里。我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想看看她要去哪儿。一路上的雾很浓,路边的景物一点也看不见,而前面也只有她孤独的背影。慢慢的前方出现了一块石碑的轮廓,但因为雾的关系,上面的字很模糊,看不出是什么。

          她在石碑前停下了,我上前看见她正看着石碑,脸上泪痕尚在。她哭过?可为什么呢?我又转身看了一眼石碑,前所未有恐惧让我往后退了好几步,石碑上写着“杨玉环之墓,卒于天宝十五年”。我不敢相信,我死了!不!是将要死了!可是为什会在这儿?这里到底是哪儿?

          这时她转身向我走了过来,她好像又看得见我了?她走到我面前,那张熟悉的脸此刻竟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诡异。她把脸凑了过来,轻轻说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这里就是你永远的归宿,我会一直等着你!"

          我害怕的尖叫着,这时突然听到了陛下的声音,是他在叫我:"玉环!玉环!你怎么了?玉环!"我睁开眼睛看见他着急的看着我,而我正躺在他的怀里。他见我醒了,终于舒了一口气,对高公公吩咐道:"力士,快请太医来。"高公公应了声“诺”就急忙出去了。

          我见他这么担心我不由的笑了,伸手摸着他的脸说:“不用麻烦了,我没事。”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看着我,我也看着他,这一刻我才发现他真的老了,巨大的变故让他憔悴了不少。脸上一道道皱纹我的手指都能触摸到,可是却抚不平一点儿。

          外面的情况越来越糟了,派去寻找粮食的宦官因为害怕都逃走了,没有粮食,真不知道还能挺过几天。随行的将士跟着我们一路上忍饥挨饿,受尽了辛苦,早以心生不满,陛下担心他们兵变,一直在想办法稳定军心。我看见屋内的他,明灭的烛光映着日渐憔悴的脸,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我知道他现在非常的苦恼。有时候真恨自己是个女人,不曾帮上他一点儿,反而成了他的负担,想着不觉落下泪来。

          我没有去打扰他,一个人向远处走去了。记得这里有一间佛堂,我想我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也只有为他求得一份平安了。

            这里的房子不多,所以很快就找到了它。佛堂里不是很大,而且到处都是多年积下的尘土,连中间的观音像也有一些残破,我叹了口气,把这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这个佛堂很偏僻,所以听不到他们的喧闹声,我莫名的喜欢上了这份宁静,这是曾经在当女道士时所未有过的感觉,还真是奇怪。我双手合十,虔诚的跪拜,对菩萨求道:“弟子杨玉环,与陛下真心相爱。如今他遇到了麻烦,弟子却无能为力,帮不上他分毫,求菩萨保佑陛下渡过此劫,平平安安的回到长安吧!。”说完后,我又磕了好几个头,生怕自己不够虔诚。

          我直起身子继续祈祷,佛堂的平静竟让我不想再走出去。这也许是我在害怕,在逃避吧!我知道自己这样很自私,可是我真的害怕了,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他,我真的不想失去他,我想去陪他一辈子。

          不知过了多久,只是觉得双腿有些麻了,我起身拍了拍土,又向菩萨鞠了一躬,这才从佛堂走了出来。此时天边晚霞如火,几只麻雀已栖在阶前的老梨树上,原来已经这么晚了,不知道三郎那边怎么样了?出来这么久,他肯定着急了。一想到这儿,我加快了回去的步伐,即便心里是那么的害怕。

          转过长廊,走到三郎住处时我着实吓了一跳,他的门前站满了士兵。他们举着火把,火光映出一张张愤怒的面孔,我吓的不敢进去。这时高公公从我身后走来,行礼叫我:“娘娘,您去哪儿了?陛下正找您呢!”我回过神来,看见他挺着急的,就对他说:“劳烦公公了,我们走吧!”高公公听我这么说,忙回道:“这是奴才应该做的,陛下挺担心娘娘的,娘娘您这边儿请。”说着引我从侧门进去了。

            屋内很安静,只有陛下和禁军主帅陈玄礼将军,我一步一步向他们走去。鞋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成了屋内唯一的声响,这奇怪的气氛让人很不舒服,连心跳也快了许多。三郎坐在案前,正抬头看着我,他的眼神很奇怪,一旁的陈将军低头不语,也不看我,我开始有些不安了。

            陛下终于先开口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我说:“玉环,你去哪儿了?朕都快急死了。”听到他这么说,我忽然放松了很多,忙回道:“玉环让陛下担心了,今日见陛下为国事甚是操劳,玉环不能为陛下分担,只能去向菩萨祈求,求她保佑陛下龙体安康,平平安安。”

          这下他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从他的眼眶涌出,低头不再看我。陛下哭了,他居然哭了,我第一次见他哭成这样,此刻的他丝毫没有了天子的气概,成了一个无助的老人。

          看到他这样,我瞬间感觉天塌了,肯定出了大事。这时一旁的陈将军转身面向我,冷冷的说道:“贵妃娘娘,宰相杨国忠祸国殃民,已被众将士斩首,而娘娘是杨国忠的妹妹,您不死,难以让将士们安心,这样陛下的安危就很难保障。”他又走过来,看着我继续说:“为了陛下的安危,也为了李唐江山,请娘娘让将士们安心。”

            听到这里,我气的瞪着他喊:“大胆,你竟然如此放肆。”陈玄礼没有理我,转身单膝跪在了陛下面前,大声说道:“陛下,为了李唐江山,为了陛下的安危,臣肯请陛下赐死贵妃娘娘。”紧接着,外面的士兵也在喊“赐死贵妃娘娘,赐死杨玉环”。我与陛下都惊讶的看向了门外。

          士兵的喊声很大,而且还加杂了兵器碰撞的声音,他们这是要造反了。我转身正想问陛下该怎么办,只见他瞪着陈玄礼,眼睛里满是怒火,气的骂道:“大胆陈玄礼,你这是想造反吗?马上让你的部下停下,否则朕杀了你。”

          陈玄礼丝毫不退让,大喊一声“陛下”说:“您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而寒了众将士的心,置李唐江山于不顾吗?请陛下三思。”陛下听后,竟沉默了很久。

            我见他不说话,顿时害怕极了,哭着跪向他说:“陛下!玉环是被冤枉的,陛下!救救我!救救我!”说道最后,我已经泣不成声了。他见我如此,更加伤心了,可面对众将士的逼迫,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见他对陈玄礼说:“贵妃娘娘长年深居后宫,此事真的与她无关,你就放过她吧!只要你放过她,朕可以答应你的一切要求。”

            我无法相信,陛下竟然去求他的臣子,他可是大唐的皇帝啊!我实在不忍心看他为我受这样的委屈,于是擦了擦眼泪对他说:“玉环一直爱着陛下,所以不忍看陛下为了玉环如此的屈尊,为了陛下的安危,我愿意去死,请陛下赐死玉环吧!”

          他一脸的惊讶,不敢相信我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哭着对我说:“玉环!是朕的错,是朕对不起你啊!朕答应过你要爱你一生一世的,可朕现在连你都救不了,是朕对不起你。”

            听完他的话,我反而笑了,说道:“能在临走前听到陛下这番话,玉环真的很高兴,玉环死而无憾了,若有来生,玉环愿与陛下再为夫妻,相守一生一世。”他听后不断的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此时此刻我一点儿也不害怕了,起身整了整衣服,对陈玄礼说:“将军的要求我满足了,但请你记住,我这么做是为了陛下,如果陛下受到半点儿伤害,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陈玄礼这次竟向我跪下了,说道:“娘娘放心,臣定将全力保护陛下。”随后扭头对一直站在后面的高公公慢慢的说:“高公公,就劳烦你送娘娘一程了。”

            高公公竟也没有说什么,只应了声“诺”。然后走到我面前对我说:“娘娘,老奴最后再送您一程,请吧!”又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看了他一眼,再转身去看陛下,他还是满脸的泪水,花白的头发也松散着,我努力的笑着对他说:“陛下,玉环走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这样我才能走的安心啊!”我敢紧转过身,强忍着的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我不想让他看见,让他再伤心了,所以一直往前走去,没有再回过头。身后他一直在叫我的名字,慢慢的就听不清名字了,只剩下呜咽的声音。

            三郎!对不起,我不能再陪着你了,本来还想在最后再为你跳一支舞的,可惜没有机会了。其实我挺高兴的,因为在最后,我终于为你做了件事。你也不用自责,其实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直到现才想明白那晚的梦,因为我真的成了她,也住进了那片梦境,只是少了我的坟墓,少了挥之不去的浓雾,也少了那个曾经的三郎。

                                                                                               

                                      序诗 

            霓裳羽衣君王门,豺狼烽火山月昏。

            求佛难改命中劫,白绫老木葬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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