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

黑化

1

"芹菜，我们还是朋友吗？”卢泽涛一只手拍着我的肩膀，严肃而又认真，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我们早就应该骑着自行车回到家开始吃饭了，而此刻致正初级中学门外的牌子还明晃晃的屹立在我的眼前，借着夕阳西下红艳艳的阳光，流血一般。

“我.........当然，我们当然。”我吞吞吐吐的告诉卢泽涛，我显然没有想到卢泽涛会来主动跟我提出道歉，当然那件事情我本人也有不对，但是卢泽涛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他那么自信，仿佛无时无刻不再告诉周围的人他是对的，无时无刻不在证明他无论做什么都是正确的，他居然会道歉，而且还是对微不足道的我道歉，我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突然，太突然了，我一时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那眼神真挚，诚恳，不容置疑。

“这么晚了，咱们边走边说吧。”我冲他微微一笑。其实我早就已经原谅他了，从那天开始就原谅他了。

2

事情的经过，要从三天前说起。

卢泽涛，初三二班的班长，身高一米八，体重120，篮球场上的先锋运动员，她妈妈是学校老师，爸爸是教育局的副处长，成绩在班级里数一数二，为人活泼开朗，开得起玩笑，从老师到同学都很喜欢他，是我们班级的开心果，更是一等一，不容分说的靓眼帅哥，我们学校学区不算太好，学生父母大多是下岗工人，无业游民，卢泽涛是全校唯一一个上下学车接车送的学生，有时候他妈妈实在忙，他还可以蹭蹭校长的车。

而我，是卢泽涛最好的朋友，卢泽涛的同桌，很多时候我都跟卢泽涛形影不离，我是很普通家庭出身的人，父母都是下岗工人，目前靠摆摊生活，我相貌平平，矮小笨拙，苦日子虽苦可也有一定的好处，就是练得一身的腱子肉，每次卢泽涛打篮球后粉丝扑过来的时候我都会一把拦住那些疯狂的小姑娘：“干嘛干嘛！该上课上课，我们泽涛还忙着呢，没时间搭理你们！”之所以说泽涛忙着，是因为我知道他想要越过人群看到谁，初二五班的秀月，算是我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发小，她和卢泽涛一直挺暧昧的，我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于是我主动为他拦下不必要的绊脚石，给他创造和秀月单独相处的机会。

“打得不错啊，可我们五班才不会轻易输给你们！”秀月的脸上虽不服气却又抑制不住的害羞，火红的脸颊一直停不住的微笑，望着卢泽涛。

“那你就试试？”卢泽涛拼命的做了一个鬼脸，他长得棱角分明，白背心下的肌肉轮廓清晰，纵使刚刚打完一场篮球赛身上也依然散发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清香，他不用很刻意，只是很自然的笑起来就特别阳光，特别活泼，惹得人不经想多看几眼。

我挤在他们中间骄傲的拍着卢泽涛的肩膀大声说：“有我们泽涛在，别说你们五班，就是整个年级加起来也不是对手，死心吧。”一阵阵欢呼雀跃声来自二班，骄傲的二班！

期中考试成绩下来了，卢泽涛不出所料的又是全班第一，我排在第五的位置上，居然被他落下了接近一百分，这样的成绩年级前十是跑不掉的了，年级前五也是有可能的，在普通班里这简直是BUG一般的存在，卢泽涛也很兴奋，虽然成绩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反正他什么都会。

“今晚我要出去嗨了，老规矩。”卢泽涛冲我飞了一个眼色，急匆匆的要走。

“不是吧，又让我替你做作业，真羡慕你这种不写作业还学习好的人，上哪说理去。”我故作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卢泽涛承诺回来给我带麦当劳，他要跟几个哥们出去打CF，卢泽涛不仅学习学得好，篮球打得好，连游戏玩的也无人匹敌，好多人都指望卢泽涛加他们的战队，提起卢泽涛，全校无论是差生还有优等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卢泽涛对于我们来说，简直是偶像一般的存在。

卢泽涛走了，我面对漫天飞舞的试卷连连叫苦，晚自习的时间随着笔书的沙沙声飞快的流逝着，教室里面安静的出奇，正解着一道难懂的数学题的功夫，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嗡嗡作响，吓得我赶紧调成静音，惊恐的望了望窗外，虚惊一场，还好外面没有老师在。

我悄悄的划开手机，是我和卢泽涛所在的哥们群，群里一共三个人，我，卢泽涛，还有瘦子，瘦子人如其名，瘦的像马杆，偏偏又喜欢穿紧身的衣裤，他年少老成，有白头发，鬓角甚至有些微微秃顶，尽管我们是一届，可他贼眉鼠眼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成年痞子，之所以之前没提到过他，是因为瘦子因为成绩不好去年就被学校开除了，本来瘦子还可以熬一熬混个毕业证出来，奈何当时我们三个关系太好，是初三二班出了名的“铁三角”，身为本校教师的卢泽涛母亲实在是怕儿子跟这样不求上进的学生学坏，于是动用各种手段，又是体罚又是找家长的，逼瘦子自己退学，瘦子家庭父母离异，他跟着脾气暴躁到喝口水呛到都要暴打他一顿的父亲过，这样折腾个一来二去，瘦子自己就呆不下去了，辍学回到了家中，整日在街头游手好闲的逛。

“我说，什么事儿不能下晚自习再说啊！我可被你害苦了！”我疯狂打字咒骂瘦子，刚才手机的响铃就是因为瘦子在群里无缘无故的发了一个色色的表情。

“芹菜，我跟你说，可不得了了，泽涛这小子今晚要在网吧通宵破处，两个人孤男寡女的现在可进了包间锁了门了，有好戏看了。”

“啊？”我真想用拖布把这胡说八道的瘦子嘴堵上，卢泽涛是什么人？全班第一的好学生，岂能跟你瘦子一样做那些伤风败俗的勾当？我知道瘦子一定是在开玩笑，瘦子这种人嘴里说出来的话，认真你可就输了，我微微一笑，开始招架回复。

“慌什么慌？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们泽涛这么优秀这么帅气，想破个处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话说哪个女生怎么有幸，被我们泽涛翻牌恩宠啊？”

瘦子那边许久没有回复，晚自习第一节课要下课的时候，我整理好手头的试卷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正打算出去溜达会，手机的屏幕不经意间亮了。

是瘦子的回复：“你最熟悉不过了，秀月啊。”

我的心中一沉，但是随即反应过来，天煞的玩笑怎么可能？上个月瘦子还骗我路过我家时看见我家煤气罐子炸了，他整天游手好闲，除了滋衅挑事，就是无中生有唯恐天下不乱，他知道我跟秀月一直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他也知道秀月喜欢泽涛，我咬牙切齿：瘦子，这回你的恶作剧可他妈开得有点大啊，老子不吃你这一套！

我赶紧反击：“呦呦，你又知道了，人家包间上网打游戏不很正常吗？难不成你还进去看了？”

瘦子很快回复了：“那倒没有，可我提前在包间里安装了微型摄像头。”

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不对劲，有些不对劲，秀月确实说过今晚要逃晚自习去网吧玩游戏，问她跟谁去，她却吞吞吐吐红着脸说不出来，猜也能猜到是去找卢泽涛了，而卢泽涛今天晚上也很反常，如果真的是去打CF为什么没有找任何朋友独自慌忙离开了？最近瘦子和卢泽涛走得很近，两个人还经常在群组里分享一些不堪入目的黄色视频，卢泽涛确实是个好学生，可他也是个男人，况且和瘦子这种人走的又近，能学到什么好？我坐不住了，上课铃声疯狂地打响召唤着我回到教室坐好，我却转身冲出了班级。

人越是到心急的时候越是容易胡思乱想，这一路我想到了很多，我想到了我们昔日的铁三角，当年初一刚开学的时候，卢泽涛并没有这么受欢迎，相反他刺眼的光芒和老师儿子的特殊身份惹得不少人心生嫉妒，是瘦子，一次一次的站出来为卢泽涛出头，一次次的用拳头给卢泽涛鸣不平，那年正赶上学校大整治，好多打架的差生被劝退，因为卢泽涛妈妈的关系，打过卢泽涛的同学无一幸免，其中却也包括瘦子，这件事对瘦子的打击不小，可瘦子也并没有怀恨在心，我们建了群，以后常联系，见面了照样是兄弟，只是毕竟不在同一屋檐下读书了，话题少了，距离远了，身份变了，关系也不可避免的不比当年。

我又想到了秀月第一次羞答答的让我替她传纸条给卢泽涛，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他，她扭扭捏捏的不说，我说咱俩谁跟谁啊，你找我就等于是托了关系走了VIP通道，等我把他桌位里其他女生的小纸条通通扔掉就剩你一张，是我把秀月和卢泽涛越扯越近，是我跟卢泽涛说秀月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是我跟秀月说的卢泽涛今晚逃课玩游戏，如果秀月出了什么意外那全部都是我的责任。

一个转角，我看到了奔跑的秀月满脸泪痕，身后的卢泽涛手足无措，一脸惊恐，像是心虚着的盗贼，脸上留有作恶后的胆怯。

“混蛋！”我一拳击打在卢泽涛好看的脸颊上，麦当劳洒了一地，从卢泽涛紧紧捧着的怀里。

3

“我都知道了，泽涛，你跟我解释过了，那天你们只不过去麦当劳约会，因为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掩人耳目的说去网吧，回来时遇见本校几个小流氓，你保护了秀月，怪我没了解清楚就大打出手，可惜了你给我带的那份麦当劳让我打翻地上，到底是没吃上。”我和卢泽涛往回走着，此时天已经黑了，燕山跨海大桥上人流稀少，走过去就是家。

“所以你不会生我气的，是吗？”卢泽涛小心翼翼的问。

“嗯。”我冲他点了点头。

卢泽涛仿佛如释重负，他似乎憋了一整天想要跟我解释清楚这件事情，此时明确的得到了我的谅解，他笑了，一如既往天真的笑容，阳光，温暖，大男孩一般的爽朗，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是啊，谁会跟一个死人生气呢？”我冷笑着看着他，他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海风中。

4

我抽出了一把早就准备好的长长的匕首，借着跨海大桥下微弱的灯光，看着卢泽涛由于惊吓慢慢变扭曲，不再漂亮的脸。

“芹菜你干嘛！你这是干什么？来人啊，救命啊，杀人啦！”卢泽涛腿软了，他踉跄了几步开始拼命跑，若是平常跑起来我不一定有他快，可如今的卢泽涛没有了往日的帅气与自信，倒像是一条无家可归人人追打的丧家之犬，没有几步他就一头栽倒在地上，我冲着卢泽涛的脖子一刀麾下，卢泽涛本能的迅速闪躲，一刀划在了他白皙的脸蛋上，鲜血直喷。

“啊！！！救命啊！”卢泽涛杀猪一般捂着脸拼命用脚把自己往远离我的方向蹬，惨绝人寰的叫声在大桥上回响，说也奇怪，空荡荡的大桥上刚才还有几个行人，匕首出鞘后便再无人过，卢泽涛整个脸由于惊吓已经变形，他的头发再也不是平常那般帅气的梳在一侧，而是像疯子一样杂乱无章，他的眼球由于惊恐突兀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掉落，他失禁了，一股股液体流了出来，流到了桥面上，滴到了海里。

我改变了主意，我不想那么快的杀死他，我要折磨他，我避开卢泽涛要害，结结实实的一刀有力的扎进卢泽涛的身体，随着一声声惨叫，卢泽涛倒在了血泊中，双眼无神，身体发抖，不时有鲜血从伤口中喷溅而出，卢泽涛彻底安静了，他似乎只剩下了一口随时会断的气息，他的眼睛望着我，已经分辨不出有什么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疯狂的看着自己的杰作笑着，那美丽的鲜血如钢琴键上跳跃着的音符，如荆棘丛中绽放出来妩媚的食人的花儿，我在血泊中随着卢泽涛呼吸的节奏跳舞，任凭脚底板在鲜血的润滑下摩擦，感受一种从未有过的自由，复仇的快感，袭遍全身。

“你不知道吗？我等这个等了多久。”我悄悄在卢泽涛耳边低语。

“为什么啊！”卢泽涛绝望的声音卡在了嗓子眼里。

5

期中考试过后，我们班主任，也就是卢泽涛敬爱的妈妈找过我谈话，她认为我这次全班第五的成绩绝对是抄袭的，因为我从没有考过这么好的名次，因为我坐在卢泽涛的旁边。因为我确实是有几道题的解题步骤和卢泽涛的一模一样。可真正原因是卢泽涛当时跟我说他觉得这次考试题实在过于简单，他不屑于答卷又惧怕他妈妈的惩罚，于是跟我约定好了传纸条。

“你妈妈看过监考录像，她居然说那是我作弊铁打的证据，呵呵，我拼命解释，可是她还是执意要找我的家长，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啊，都该死！”

卢泽涛好像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缓了回来，他拼命的解释：“我跟她说了的，我跟她解释过的，这其实是误会，是误会啊！”

“得了吧卢泽涛，那天你跟你妈在办公室的谈话我全都听到了，你从来都没有为你的朋友考虑哪怕一次，你只是不停的在炫耀你自己，什么我不止一次考试抄你的试卷？笑话，我没有你那种天天放学免费给你补课的妈，也没有你那随便哪所学校都能给你转的爹，我得的每一分，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学出来的！”我重新举起了刀，卢泽涛在尖叫，这一刻我似乎觉得自己体会到了瘦子被找家长的心情，那天我站在教导室外面看着卢泽涛的妈妈像骂孙子一样指着我妈妈满嘴的不客气，我妈妈半弯着腰陪着笑，眼睛里是无尽的委屈和眼泪不能流下来，她只是一个劲的辩解一个劲的解释，她说我不可能做出那样作弊的事情，她说我一直都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换来的却是班主任无穷无尽的挖苦和咄咄逼人，最后的那句：“卖菜的养出来的孩子几个是好人”直接击碎了我的心，我攥着拳头发誓，欠我的东西，我咬着牙流着血也一定要让她偿还。”

锋利的利刃再一次刺在卢泽涛的大腿上，刚缓过来一些的卢泽涛又是一声尖叫倒下，他失血过多脸色铁青，苍白的嘴唇死人一般，可他依然顽强的挣扎着，像一个死皮赖脸贪婪无度的流氓。

“瘦子离开学校以后一直在说他不怪你，而你呢？你说他那样的朋友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你说他总找你玩闹只是因为你有钱可以帮他买最新的装备，你说终于没有人总来耽误你做作业了，你甚至怂恿你妈把他开除来显示你多么多么的积极向上多么多么的热爱学习，呸！你让人欺负的跪地叫爹的时候怎么不说这种朋友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瘦子帮你出头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影响你学习了？你虚伪起来你自己都怕吧，你在你自己的亲妈面前都活脱脱的一个演员。”我再次举起刀，卢泽涛斜着眼睛看着我，似乎已经找不到语言解释。

“你欺负秀月的事儿，瘦子已经给我看过视频了。”我说完这句话刀子刚要再次下去，卢泽涛仿佛忽然之间打了鸡血疯狂乱叫起来，如果说之前倒在地上的卢泽涛像一只疯狗，那如今的卢泽涛明明就是一条疯狗，他趴在地上乱叫的样子像极了一条疯狗，随时咬人的疯狗。

“芹菜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一切都是瘦子那个王八蛋设计好的！他就是为了报复我害他辍学，他带我去网吧，带我去抽烟，带我去看色情片，甚至带我去桑拿房找小姐，那天我和秀月真的只是在网吧包间一起打游戏，他在我喝的饮料里下了春药，他还提前在包间里安装摄像头，就是为了挑起咱们之间的矛盾，他知道你和秀月关系好，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我没有办法，这件事传出去我和秀月我们都完了，我只能请求秀月保密只能对你撒谎，我是没办法啊！都是瘦子那个混蛋的错！”

我的刀迟疑了一下，卢泽涛看出了机会，他爬过来跪在我的面前抓住我的裤子疯狂的求饶。

“你想啊，不是瘦子他提前设计好的他怎么可能会有监控录像？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卢泽涛像是一个疯子，可我看出了他眼睛里的贪婪，他死死的盯着我手中的长匕首，伺机而动，我一脚踹开了卢泽涛，此时的卢泽涛已经失血了好一阵，这一次的他是真的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他躺在地上，像一只窒息到马上要死亡了的癞蛤蟆。

“不管怎么说，你欺负了秀月。”我再一次面无表情的举起了刀。

6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卢泽涛一阵阵狂笑，他笑的疯癫，笑的疯狂，笑的人毛骨悚然，背脊发冷。

“你笑什么？吓傻了？”我面目狰狞的看着他，感到又莫名又意外。

“我笑你这条哈巴狗，活的真叫一个窝囊，我劝你不如跟我一起死吧，我好歹活着的时候潇洒，你呢？只不过是一条跟屁虫而已，以前是我的，以后是别人的，竟然也在这里如此猖狂。”卢泽涛的表情变了，他完全变了，他不再感到恐惧，更不再害怕，他咄咄逼人的表情，自信的语气，强势的目光好像瞬间都回来了，仿佛刚才表现出来的一切胆怯都只是一场华丽丽的逼真的表演，我不得不说自己被卢泽涛忽然的转变吓了一跳，手中的刀竟然开始颤抖，我努力使自己保持自信，努力使自己仍然在气场上掌控局面。

“你喜欢秀月吧，你一直一直喜欢她吧，从小到大一直喜欢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特别想采访你一下，最喜欢的女人被自己最好的朋友睡了，还是在你自己的引荐下，你是什么感觉？”卢泽涛爬不起来，但是他放松的歪着脑袋看着我，丝毫没有要死掉的恐惧，好像在看一场有意思的耍猴大戏。

“我喜欢秀月，你一直都知道？”我吃惊于卢泽涛的转变，他童真的脸上到现在居然还可以浮现出他那招牌式的，阳光大男孩般温暖的笑容，尽管满脸都是几乎快要被海风风干了的血迹。

“芹菜，说到底你是嫉妒我吧，你嫉妒我篮球比你打得好，游戏比你玩的好，学习学的比你好，你每一个努力想要做到的事情我都可以轻轻松松的超越你，你妒忌我有一对随时给我特权的父母，你也想有一个天天放学免费给你补课的妈吧，你也想有一个随便哪所学校都能给你转的爹吧，可惜你没有，所以你只能挖苦我，只能厚着脸皮一次一次的跑办公室冷脸贴热屁股的问，可你猜怎么着，你仍然被怀疑抄袭，差我一百分都会被人觉得你是抄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闭嘴吧，你已经是要死了的人了。”我把牙齿咬的噔噔直响，卢泽涛一针见血的刺穿了我的伤疤。

“会感到自卑吧，在秀月面前你自己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所以当你知道她喜欢我的时候你连争取的想法都没有，因为你知道你什么都比不过我，麦当劳好吃吗？你只配吃我吃剩下过的，因为你吃不起，可怜的狗啊，现在居然拿着刀指着他的主人，我穿破了的篮球鞋你感激涕零的接着，我不用了的背带包你拿回去给你妈装衣物，那个时候你怎么不用刀对着我？我新买的皮夹克你趁我不在的时候试了好几遍吧？想要吧？那个牌子的你买不起吧？”

“你简直疯了。”我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打颤，我故作镇定，我调整呼吸。

“对呀，我一直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你喜欢秀月所以我才去追她，你以为我是真的喜欢秀月吗？谁会喜欢那样的村姑？我就是要夺走你有的一切，我就是要让你觉得我什么都比你好，我就是要证明我想要得到的一定就会得到，自卑吗？自卑就哭出来啊，可怜的鼻涕虫。”

“你就要死了，你就要死了！”我疯狂的大叫着，卢泽涛讥讽的笑容那么鬼魅，那么深邃，让我莫名其妙的有些心慌，我想让自己变得坦然自若一些，强壮一些，胸有成竹一些，可是不知为什么，当听到卢泽涛说的这些话说出来之后，我的脸颊居然有眼泪流出来，我自己都惊呆了，我恨这样胆怯，懦弱，无能的自己，拿着刀哭泣。

“芹菜，你这辈子唯一能威胁我的事情也就这件了，你真可怜。”卢泽涛好像是在总结性的发言。

7

我看到秀月在桥的那一端，她今天真漂亮，梳着直长直长的马尾，指甲涂了好看的粉油，她在冲我笑，海风吹着她的长发遮住半张脸，妩媚动人，我也冲她笑，我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过她了，我想她，我跑过去追她，双腿因为寒冷有些僵硬，我追不上，秀月好像一直就在眼前，可我无论怎么奔跑她也仅仅只是在我的眼前，我就是追不上，不一会，我看到了暗黑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卢泽涛，他不费力气的一把抱住了秀月，强吻了她。

海风再一次吹进我的眼睛里，我回过神来是倒在血泊里的卢泽涛，我手持长长的匕首站在那里，已经泪流满面。

“泽涛，我们是好兄弟不是吗？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坐在地上，任凭手中的刀无力的下垂。

“好兄弟？哈哈哈哈。你只是我解闷消遣的狗腿子罢了，没有你们的平庸怎么能凸显出我的优秀？你们都是，你们所有人，狗子就应该做狗子需要做的事儿啊，尽情的吹捧，拥护，夸张的表演寻求主人开心，没准我一高兴就赏你一根骨头，你就感恩戴德的摇晃着尾巴就好。”卢泽涛疯狂的笑了，因为我忽然之间的屈服，他觉得自己又赢了，像无数个打败我的瞬间一样，我承认我真的是一个懦夫，即使我杀了他，他依旧是战胜了我。

秀月是我仅有的一切，是我灰色童年里唯一的色彩，是我不堪生活中唯一可以用来的点缀，秀月和大街小巷所有平凡的女孩并没有什么两样，单纯，天真，乐于助人，想法总是很简单，性格率真，容易受伤，而我又何尝不和所有平凡的男孩一样，只要是能一直一直看着她，就别无他求，我从没有奢望会得到秀月，我希望她开心，希望她过得好，我知道卢泽涛是人人羡慕的好少年，是同学老师眼里的好学生，秀月喜欢卢泽涛，我才和卢泽涛越走越近，我一直以为卢泽涛的内心和他的外表一样积极阳光，我可以把秀月放心的交给他，直到瘦子给我看了他在网吧包间偷拍的视频........我对不起秀月。

而这个混蛋，必须偿还，连同他那个无耻的妈妈，你们欠我的东西，我咬着牙流着血也一定要让你们偿还。

我一刀刺进了还在讥笑的卢泽涛的大脑，鲜血横飞，仅仅几秒，卢泽涛的微笑就永远停止在了那张无神的脸上，卢泽涛彻底死了，路边有人经过，有车经过，但他们好像根本看不见，我盯着卢泽涛的脸看，不够，还不够，死的太便宜了，远远不够，卢泽涛像这样死一千次一万次也难解我的心头之恨，我的大脑一阵刺痛，我低着头闭着眼，有人在身后拍了下我的肩膀。

8

“还不回家啊？”是瘦子，我惊恐万状的回过头来，慌张的想要扔掉手中的刀，却发现手中根本什么都没有，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丝毫没有血迹，我回过头来，不见了血泊，不见了挣扎的痕迹，连同那四肢僵硬死在那里的卢泽涛，通通不见了，燕山跨海大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车来车往，此时天已经几乎完全黑了下来，桥上灯火通明。

瘦子用手在我的眼前晃动了几下，我的汗珠像水一样流下来，嘴唇干涸，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卢泽涛消失了，就这么平白的消失了，瘦子点上一根烟，那袅袅升起的烟雾飘到我的脸上，像做梦一般，忽然一阵海风吹来，下一秒便什么烟雾都看不见了。

“血。”

“血？”瘦子既惊讶又迷茫地看着我，我知道我解释不清楚，我很乱，下一秒我丢下瘦子自己疯狂的跑掉，不一会就消失在了跨海大桥上，留下了一脸狐疑的瘦子。

9

两小时以后，跨海大桥上，瘦子搂着秀月，一脸亲昵。

“我找到失踪的芹菜了，这小子八成是疯了，我刚才看见他一个人在泽涛死了的地方比比划划，怪吓人的。”瘦子吞吐着烟卷，亲吻着秀月。

“还不是你害的？你那坑爹的复仇计划都闹出人命了！”秀月使劲击打着瘦子，却无半点责怪之意，瘦子的手搂得很紧，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话可不能乱说！”瘦子眨着眼睛冲四周望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

“我确实是让你勾引卢泽涛，也在卢泽涛的饮料里下了春药，用以挑拨卢泽涛和芹菜的关系，可我只是想报复一下卢泽涛，也没让芹菜杀人啊，他自己失手把卢泽涛推下桥摔死的，怪我喽？”瘦子摊开双手。

“他们打起来的时候你不是在暗中观察着吗？你怎么不拦着点？这下芹菜可怎么办。”秀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心疼了？”瘦子笑了，两排贪婪的大黄牙肆意妄为的裸露着。

秀月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撒娇似的往瘦子怀里钻：“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以后可得好好对我。”海风越吹越大，瘦子把大衣披给秀月，将熄灭的烟头弹向大海，随手又点上了一根，秀月并没有真的和卢泽涛发生关系，但是那段解释不清的视频却成为了瘦子威胁卢泽涛最有力的把柄，只是瘦子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卢泽涛就已经一命呜呼，瘦子沉默着将目光眺望远方，不看秀月。

“放心，芹菜那小子八成脑子坏掉了，警察抓到他也不会判刑的。”瘦子的脸，隐藏在一片烟雾缭绕之中。

10

我依旧在拼命奔跑着，我杀死了卢泽涛，我把他杀了，就在燕山跨海大桥，我害怕，我胆怯，甚至犹豫过，但是我不后悔，我跑过燕山大桥，跑到没涉足过的花园里，跑在小区街道，跑在中央大道的十字路口，我不知道我跑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跑，每一次停下脚步听见后背警车嗡嗡直响的声音我都会蹭的一声蹿起来继续跑，直到确定不是来抓我的时候才稍微削减一下脚步，我想我快要被逼疯了，被这种杀了人之后的罪恶感，被自己矛盾而又复杂的心情，我不敢去见我的父母，我只想去看看秀月，她已经好几天没去上学了吧，过得怎么样，有没有稍微好一些，我想告诉她我把那个畜生杀了，这不是她的错，全是那个畜生的错，千刀万剐都难解我的心头之恨，我想告诉她不要伤心，她是个好女孩，是我遇到过，最好的女孩。

我瘫睡在草地上不省人事，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又好像仅仅只是一瞬，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变亮了，但也快暗了，借着夕阳西下红艳艳的阳光，流血一般。

下课了吧，我怎么在这里？正常情况下不是早就应该回家吃饭了吗？难道是在体育课上睡着了？我的自行车呢？身上怎么会有一把刀？我大脑一片空白的爬了起来，仗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走了几步，致正初级中学门外的牌子明晃晃的屹立在我的眼前。

"芹菜，我们还是朋友吗？”一只手拍着我的肩膀，我扭过头来，是卢泽涛，他的表情严肃而又认真。

“我.........当然，我们当然。”我冲他微微一笑，随后想起来了一切，其实我早就已经原谅他了，从第一次杀了他那天就原谅他了。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我不会替瘦子原谅他，更不会替秀月原谅他，唯有一遍一遍的杀死卢泽涛，一次一次的在跨海大桥上将刀子插入他的体内，我才能感觉得到自己还活着，仇恨像一剂大麻扎入我的体内让我兴奋，死了太便宜他了，一遍一遍的死去才是对卢泽涛最好的复仇。

“这么晚了，咱们边走边说吧。”我对卢泽涛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