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盲女钢琴师（29）醒悟

[青春]盲女钢琴师（29）

醒悟

没想到，他们这样分开后，都已经十年过去了。

陈铭不由感叹，时间过得太快。

夜色深浓，当他踱步到街头转角处时，忽然一阵寒风席卷而来，令他感到瑟瑟发冷。他连忙收紧了棉衣，缩着胳膊，忙往家里的方向回去。

他在街上七拐八拐之后，走进一条深长而狭窄的小巷子里，他的家就在那巷子深处的一间小平房里。那其实也不是他的“家”，只是他租的房子而已。他的“家”，早就在十年前卖掉了。他早已没有了“家”。

在昏暗的路灯下，他无精打采地开了房门，打开灯，黑暗的房间顿时亮了起来。他瞥了一眼墙上挂满了的画，还有地上堆满的杂乱的颜料，绘画工具，突然发出一声凄怆的笑来，只觉得这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无比可笑起来。

关上门，他半跪到地上，把床底下的木制红漆大箱子给拖出来。上面早已落满了灰尘，他从桌上拿起一块白色抹布将灰尘擦掉，然后又拿出一把钥匙，费了很大的劲才将锁打开，然后打开箱子，里面叠满了一张张画。最上面那张不是别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初恋情人——苏娜。

他将拿起最上面那张，凑到眼前端详起来。那是他和苏娜第一次相遇时，他画的第二幅画。看完了第一张，又看第二张，直到将这些画全部看完。

这十年里，他不知道已经看了多少遍了。可他总看不够似的，就喜欢这样一次次重复地、仔细地瞧，似乎想把画里的苏娜刻进脑海，又似乎是想温习一遍他们曾经相识相爱的点点滴滴。

画里面的苏娜总是那么爱笑，或优雅，或甜蜜，或天真，或活泼，看似一样却又有不同。他也几乎把苏娜的所有神态都画了出来，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生气，恬静，娇羞，妩媚，性感，神秘，他全没有遗漏。

那些画，有的是送给了苏娜，更多的却是保留在他自己这里。有很多他偷偷画的画作，并没有送给她。自从和她分手之后，他就把关于她的所有的画，都锁在这个箱子里了。

这箱子，不仅锁着这些画，也锁着他们曾经的青春和爱情，更锁着陈铭这十年的心和爱。

这十年里，他每一次搬家，他什么都可以扔，唯独这个箱子不能扔，这箱子里面的画一张也不能少。

苏娜好像离开了他十年，却似乎又从未离开过他。这十年间，他走南闯北，四处流浪，都带着“她”。“她”一直都陪在他身边，支撑着他坚持了十年。

可是，他却让她失望了。十年了，他一直都在努力，努力实现自己的画家梦。可现实却总是那样骨感。当年，他在眼睛好了后，就继续上大学，将大四补习完。毕业后，他就怀揣着梦想独自一人去北漂。可北漂了几年，却还是挣扎在温饱线上。

因为父亲意外去世，他又不得不回来照看母亲。再后来，母亲又嫁了人，他便又来了上海。就这样一待，便待到现在。一眨眼，几年又过去了。

如果不是今天“偶遇”到苏娜，也许他还不会意识到，十年的青春已经过去了。

十年后的现在，苏娜已经成了大明星。而他自己，却还在这小矮房里麻木不仁地像个行尸走肉般，苟延残喘着。这不是很可笑吗？

他再一次悲凉的笑起来。笑过之后，他将包裹里之前在街头画的画拿出来，放进了箱子，再一次锁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他提上箱子，背着包裹，就离开了这个小巷子。

出了巷子后，他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心中不由感叹，这个巷子，不知道装了多少个像他一样的艺术梦想啊！只可惜，他得放弃了。漂泊了这么些年，要是能成功，他早就成功了。还是回家吧。回到苏州，回到那个和苏娜曾经一起爱过的地方，也许他还可以寻找人生最后的一点意义。

这天依旧是个惨淡的冬日，天空灰蒙蒙的，一片阴霾，街上刮着萧瑟的寒风。他穿着昨日的棉衣，拖着沉重的木箱，一步步地向大马路走去。

走过大马路，穿过一条条人行道，他又一次来到了十字街头。

望着马路对面坏掉的红灯，他笑了。他觉得那仿佛就是自己的人生一般，永远停留在红灯上，不能往前走。如果强行穿过去，他就会有危险。

笑过之后，他忽然有些愣神，对面的人群中，似乎有一抹熟悉的人影，她就定定地站在那里，温柔地冲他笑。

他望着她，满心欢喜地笑了，然后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正穿梭的车水马龙，和不停鸣笛的声音。

忽然，他猝不及防地飞了起来，飞到半空中。他有些慌张，却依旧望着前面的人群，继续寻找那抹身影，但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落了下去……

“喂，醒醒！你还好吗？”路人开始向他围了过来。

“赶紧打112吧……”

“先打120！救人要紧！”

陈铭在一阵眩晕中慢慢清醒过来，睁开眼，眼前是一张张好奇的脸。这是怎么了？他不明所以地转一下头，忽然感到颈肩以下半个身子在一阵阵地抽痛。这时，他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车撞了。

“我说侬还真幸运呢！被撞倒马路边上了！要是撞到马路中央，你就没命了！”

“你放心，肇事司机没逃跑，救护车也一会儿就到了。”人群里，不时有人跟他说话。

“我的箱子，我的箱子呢？”他忽然意识到他的箱子不知道在哪去了，便睁着那只眼睛四处张望。

“是这个吗？”一个白头发的老大爷把那个红木箱子，拖到他跟前，向他确认。

箱子已经被撞得严重变形了，里面的东西虽然没有掉出来，但是已经能看到一个角了。陈铭见它没有被损坏，感到有些庆幸。

他挣扎着起身，却看到地上一大片深红色的血迹，他这才发现自己腿部和腰部流了很多的血。

“你别乱动了，一会儿破坏了现场就不好了。”那个热心的老大爷好心劝他道。

“侬就安心等交警和救护车过来吧！”旁边一个七旬老太太说道。

他似乎没听见他们说的话，依旧忍着剧痛，换了个平躺的姿势，将压在地面的右手腾出来，然后双手护着木箱子。

陈铭的右手肘上还流着一大片血迹，他这一碰到箱子，就把箱子给染红了，血顺着被撞破的缝隙往里头渗，他赶紧用袖子去擦，一边懊恼自己太过着急，要是血把里面的画给染了就不好了。那里头装的可都是他的苏娜啊！

警车鸣笛的声音一点点靠近，交警来了。救护车也跟着来了。他们拍了一堆照片，然后将陈铭移到担架上，准备抬他进救护车里。陈铭却一直盯着箱子，不肯移开视线。

一个护士便安慰他道：“放心，我来帮你提！”说着，她便握住箱子已经变形的提手，要把它提起来，可刚一提起，那之前已经破裂的痕迹此刻轰然断裂，箱子彻底破了，里面的画全撒了出来。

陈铭来不及制止，只能满眼心痛地喊道：“娜娜！”

这时，周围的人群都望向他这洒落出来的一张张画纸，盯着它们看，好奇这个“娜娜”是不是就是画上面的人。

这时，忽然有个年轻的女生叫道：“咦？这不是钢琴家苏娜嘛！？”

“不是她！不是苏娜！”陈铭惊恐而急切地叫道，“你们别看了，快还给我！”

“啊！她还有裸照！！”一个男生在人群喊道。

陈铭只觉得眼前一黑，好像心跳都要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