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线小作者的自我修养

文/孟小满

（一）

夜，一寸一寸漫入房间，而后快速地占领整个地面。打开灯，影子反射在粉红色的窗帘上，它很瘦很高，总让我觉得不太真实。低头看，肚子上一圈明晃晃的赘肉，显示出幻想的可笑。

生活再无趣，还是玩下去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个不知名的十八线小作者，工作之余靠写点文字赚点零花钱。至于定位，那完全是自己强硬吸空腹部，在拥挤不堪的作者大客车上，勉强占了一个位。

总有人看到我不管不顾，熬夜写东西，导致身躯日渐发胖，还时不时一副冷眼看世界的模样，不免挑动眼角，附带着拉动嘴角上扬四十五度，一个“切”缓缓流淌出来。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露出标志性笑容，最重要的是露出两颗大门牙，咬在嘴唇上，表露她的猜想都是正确的，让嫌弃的触感爬满她的心胸，而后迫不及待地逃离我的周围。

这是作为十八线小作者的必杀技――埋汰自我，又名厚脸皮。这是面对怀疑我的人，必用的武器，也是面对退稿时，惯用的伎俩。手机叮咚一下：对不起，你投稿××邮箱的稿件并未通过。

有人说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我感觉自己的脸色也差不多，迅速晴转阴。你说编辑算个啥，凭什么一票否决，他们根本不懂文学，只知道流量流量。屁，那是你自己写得一团糟，还说别人。两股声音开始拉扯撕裂，头感觉要爆炸了，一拳下去，桌子开始晃动。

是啊，都说平凡可贵，没通过很正常，反正这都是家常便饭了。你本来都是十八线小作者，还指望一次过稿？做梦！我开始选择接受，开始度过本次的三分钟自我怀疑。这一招埋汰自我，总能让我在摸爬滚打的三年里，从不入流冲入十八线。

人们都说靠写小说赚收入，这是一份危险的职业。的确如此，为了保持长久的创作激情，我从来都不会放弃内心早已埋汰无数遍的工作，并无数次的把工作中的事情，幻化为曲折的小说情节。

邻居的鼾声准时想起。你猜得对，我为了节省金钱，跟别人合租了一套房，每天十点之前快速解决好自己的一切。然后伴着鼾声开始码字之旅，夜晚刚刚开始。

我无数次的幻想，有一天能写出一篇惊世骇俗的小说，它拥有高超的立意，感人肺腑的情节，最好能一炮而红，让我变成故事中的女主，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电脑上蚊子似的汉字越来越看不清，离我的预期越来越遥远，我开始删除，每删一个字，仿佛都是在嘲笑幻想的可笑。周围的一切变得空洞，让我忘记自己置身在何处了，转头发现镜子中的自己，眼球发红，丑到无可救药。

人民币在眼前晃悠，曾经吹过的牛还在空中飞翔，我勉强支撑早已疲惫不堪的身躯走动，一头扎进了柔软的床铺，找寻梦想的白马王子。

（二）

白天，我是一名售货员。

每日游走在货架旁，只要有人拿走物品，我便会按照要求重新摆放好。摆出一副笑嘻嘻脸，面对来来往往的顾客，不时接受几个投递过来的白眼，渐渐地，在阿Q精神的反复填充下，我开始镇定自若。生活是一把刀，雕刻了密密麻麻的皱纹，以及不再属于自己的面皮。

“小赵，过来！你看看你，这什么东西，这么脏都看不到？还有这，摆的乱七八糟！”

“好的好的。”我狗腿似地疯狂擦着，不时回过头对着她友善地笑着，尽管内心已经将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说来也奇怪，好像所有的人都会对傻子一般的人抱有嘲笑，同时抱有同情，所以我利用发现的这一点，每一次的促销活动，都能最先将手中的促销卡消灭干净。

当然，这一个特质也为我迎来了爱慕者。所谓异性相吸，她也算是同伴中最惹人同情的一类。不过，她拥有魔鬼身材，每次看她的背面，我都觉得人生很圆满。试想，每一个夜晚，拥抱这样的身材，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

常说追女孩有三件利器：红包，情话加美食。在发现她对我有意思后，我便开动美食计策，天天约，晚上带，睡前说晚安，节日发红包。很快，她便被我的温柔计策捋获了，成为我的女朋友。

得知她同意的那一刻，我是无比的自豪，像我这样的十八线小作者，能有女人喜欢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我仿照言情剧中的人物，开始了一系列的浪漫事件。发工资的那一天，我在超市里面拿了一瓶红酒，两块牛排，一把生菜，外加番茄酱。

一个男人的一生，很多时刻都不知道奋斗的意义，直到遇到想爱的女人。这句话的原作者是我，没有佐证，因为它的认证，在我身上重合得天衣无缝。

牛排洗净，放置在砧板上，高高扬起刀，对准方向砍下去，只听“哐啷”一声，它成弧线绕道水池，砧板上出现了很大一条沟。气急败坏的我，扔掉了菜刀，对着牛排捶打起来，手疼得受不了后，才发现自己很笨。

炉火重新燃起，铁锅的肚子开始骨碌碌响起，牛排的香气飘过来。是的，我用了自创的蒸笼法，将牛排蒸熟了。这一次，很轻松就把它分离开来，散上孜然粉，辣椒粉，抹上番茄酱，摆好蔬菜，装盘。倒好红酒，放上轻音乐，一切准备工作完成。

女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房门转动的那刻，我想着女人肯定会激动地跳起来，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说不定送上一个吻。

“唉，今天值班气死我了，××太讨厌了，害我又被主管罚了……”一连串的声音，就像炮弹一样，打破了所有的幻想。

“没事的，过来吃饭吧！”

“吃什么吃，你每天只知道吃，我要的是吃的东西？我要的是向你吐槽时，你能给个温暖。”

“喔，我知道了！”

“你知道，你知道就不会像个木头一样，傻坐着不动！”她很生气，我很无助，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

“过来吃饭吧！”我想不到其他，只能再次呼喊。她听到后，慢慢地走过来，

“这什么破东西，我不吃！”

“这是牛排。”

“牛排？我只吃过烤的，这样的，真没吃过！想来也是，去外面那么贵，你又如何请得起去外面吃！”

“你要不开心，我们就去外面。”

她瞪着我，我看着牛排，等我再次抬头，女人走了，只有轻缓的音乐流动，此刻却很刺耳。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我总觉得自己对她够好了，可是她还是离开了我，我不懂其中的原因，把我们的故事写了下来投稿。

今夜，编辑格外的照顾我，几分钟后，手机传来了消息：你的稿件已通过了。我一点都不开心，因为这是我的故事，却中途卡壳。可看到银行卡余额，我又暗自庆幸活过了一天。

又是一个迷人的夜晚，月光散在地上，我敲动手中的键盘，开始了自我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