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披风在我身后,如每天的晚霞一般,红彻苍穹。
那种迎着尘世的风飞行的感觉真的太醉人了,那种没有拘束的感觉太怀念了。
脚下的祥云没有阻挡的疾驰,像被囚禁的鸟重获自由,亲吻蓝天。
我享受着,将金箍棒搭在肩头,同那个曾经的我一般。
凌霄宝殿高入九霄,而于我来说,不过一个跟头的时间,可我并没有急着去。
这世间真美,这轮回真美。
我像个没见过大城市的孩子,陶醉在蓝天的穹顶之下,铮铮失神。
下界的人头攒动,跪拜的头颅,震臂的欢呼,他们在迎接我,曾经那个我,他们心中的那个我。
他们流着泪,飘荡在我面前,滚烫无比。
披风遮住了阳光,留出一方巨大的阴影,像一只巨大的羽翼,护着这些凡夫俗子。
孩童们呐喊着
“你看,那是齐天大圣,我就说过,他不会败的!”
大人们抹着眼泪,哽咽着,这一天来的太久了,太久了...
往世蹉跎,如三两浮云般从我眼前一片一片飘过。
威风的,落魄的,依旧的。
曾经有一个女孩说,你身着圣衣的时候最好看。可圣衣上为什么血意弥漫?
我抬起头,望着高高在上的九天,真美阿,霞光因绕。
②
下一瞬,漫天的云化作漆黑,滚滚而作。
龙鸣声,铿锵声,一阵一阵,我笑着,笑的如同曾经一般酣畅。
来了吗?终于来了吗?
我化了一座巨大无比的金盅,罩住了下界凡子无数,若要死,也该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而不是他们。
而下方的俗子竟无一丝惧意,而是期待,那种眼神炙热。
我转过身,漫天神将踏着无边的黑云,对着我瑟瑟发抖。
曾经的威风,荡然无存,此刻就如蝼蚁般苟且。
我嘴角上扬,握紧了金箍棒,来吧!
②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仙人的出场总是踩着乌云,凡子从前的膜拜到现在的憎恨。
如若不公,能力有多大苦难就有多大。
我立在天的中央,迎着扑面的风,接受着下界的欢呼。
那一刻,好像自己又成了这方世界的英雄,为自由一战。
二郎神立在队伍的最前头,对着我,眼里有恐惧,也有战意,甚至还有崇拜。
哮天犬待在一旁,冲我摇着尾巴,并没有什么不敬。
“如何?二郎上仙要战吗?”
我对着他说,他本能的握紧了三叉戟,而后又松开了,摇了摇头。
“罢了,你若为自由,那本是正道,我何必挡你。”
而后,阳光扯破乌云,普照万物,金箍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四下的神将对我恭着腰,喊着大圣。
③
我脚下踩着云,一步一步,通天的路笔直,南天门近在咫尺,巨灵神颤颤巍巍着。
“我可以进去吗?”
“啊,大圣...可以可以!”
我踏过南天门,于九天,我都听得到下界震耳的欢呼。
是啊,很久了吧,我再次紧握着金箍棒站在这里。
四周依旧密密麻麻站着武装整齐的九天傀儡,而我却感受不到一丝战意。
或者出于对金箍棒的威慑,或者出于我。
我化了一顶金箍,戴在头顶,和以前那个一样,不过如今,谁都锁不住我。
踏进凌霄宝殿的时候,大殿空无一人,唯有玉帝王母坐在龙椅之上,一旁站着她。
金箍棒从我手里脱落,狠狠地落在地上,轰隆作响。
我看着她,一模一样,眼睛,眉毛,面容,所有。
披风不动了,大殿里没风,但我一步也迈不开,可怕到窒息。
“紫霞!”
我开了口,用尽毕生的力气,我冷静不了,在我手中烟消云散的挚爱,如今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我如何冷静。
或许是愧疚,或许是压抑,我特别想冲过去抱着她,可我却一步也动不了。
我看着玉帝王母,眼神急切,我要个答案,眼神甚至很苛求。
然而他们只是微笑,突然他们的面孔也变成了她,可却满脸是血。
我看到,那个我高高跃起,金箍棒寒意摄人。
棒下的她,闭着眼,说着我爱你。
那时的战鼓声那么大,我听不到,我急切的冲过去,可我飞的那么快,我还是听不到。
金箍棒离她的头颅还有丝毫,我咆哮着。
“不要,你个疯子!”
终于,金箍棒势如破竹,血像飞舞的彩蝶迸发而出,炙热,滚烫。
终于,我还是迟了,我愤怒着,高高跃起,金箍棒狠狠地握在手中。
当金箍棒离那个我还是一寸之隔时,我看到周天的神都漏出嘲笑的表情。
我看着那个我,可那张脸还是她。
我回过头,看着另一个我咆哮着,喊着
“不要,你个疯子!”
我收了金箍棒,站在那里,冷哼一声。
“如来老儿,这戏看的如何?”
周天佛号诵严咒,我站在西天灵山大殿之中,四周罗汉林立,观音于在佛祖之右。
“何必造局困我?”
“何为困?此刻你依旧是你,行无疆,力无边。”
“莫要同我讲此般道理,若不是我识破此局,那我莫不是会一直在局中不得轮回。”
“局中人是你,轮回人也是你。心魔是你,设局人同样是你。”
我甩了甩头,摆脱了这样的质问。
我将金箍棒捏在手中,指着佛祖。
“来吧,佛祖老儿,一战。”
佛祖低下头,看着殿中央的我,面目慈悲。
“为何战?”
“为苍生所求”
“苍生求什么?”
“自由,平等”
“何为自由,何为平等?”
“不被拘束,众生平等”
“三界本为不公,你我皆不平等。自由不过一面之词,我佛何曾束他等手脚,让其不得行走,又何曾拘过他等思想,让其不得思考。平等何言?若可众生平等,何人领导,若众生平等,此刻你为何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那你等为何设此结界,只允信仰涌入,不许祈求显灵。”
“阿弥陀佛,猴头,你自己看。”
佛祖虚空一点,穹顶结界刹那崩碎,众生祈求源源不断涌入,围绕于我四周。
有杀掉隔壁老张的,有一夜暴富的,有想成为当今圣上的,很多很多...
“可曾看到?此等祈求我佛如何显灵。”
“总有些很祈求风调雨顺的,或者救苦救难的。”
“若显灵这些,岂不是对那些人不平等吗?”
我无言了,对啊,众生祈求无数,思想像一棵大树上的树叶,各有不同。
佛祖看着我,依旧慈悲,背后光轮像晚霞一般美。
“凡子欲望无群,你我又怎能全都企及。三界本无天人鬼,可毁了那一方都不可,规则就是这般。你我说平等,你我又怎和天比,你我不过天地一缕清烟。”
我站在那里,听着,一句都反驳不了,没了结界的大殿,祈求之力卷过的风一阵一阵,可我的披风一动不动。
“阿弥陀佛,回去吧。”
我回过身,金箍棒搭在肩头,像被释放,如同当年被从五指山解救一样。
“结界还是设了吧,卷过的风挺凉的。”
我用手指了指穹顶,然后头也没回的走了。
④
我站在万里云层之上,眺望着下方一望无际的绿洲,人头攒动,耕耘不息。
唯有不平等,才会使那些处于不平等一方的人更加努力吧。
我笑着,很解脱,突然也就理解了自由。
一阵微风吹过每个凡人的脸庞,所有哭泣的,悲伤的,都微笑着。
唯一少了的,只有记忆,对我的。
齐天大圣的。
孙悟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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