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帆齐微课
时光漫漫,记一记熟悉人的事,想到多少记多少,慢慢地记下来,第一个写的是奶奶,第二个写的是外婆,今天写写爷爷。
其实早就写过我的爷爷,今天说些不一样的。
爷爷是我读高三那年走的,所以从不懂事到懂事,我跟爷爷共度了十多年时光,有着很多很多的过往。
我们村很小,从爷爷那辈算起就两户人家,爷爷家一户,后面大伯家一户。
我记事时起,村里就三四幢房子,我家和二爷家共一幢,后面大伯家一幢,大伯家的大儿子家一幢,爷爷单独住一个小房子。
大伯家和我家,应该近几辈没有血缘关系,按照族谱看,我们村是从永阳萧家迁过来的,所以必定是同一个祖上的,大伯家的大儿子,我们喊他大哥。
大哥家有个儿子跟我同龄,但按辈份他要喊我姑。我们会一起玩一起去上学,童年走得近的小伙伴之一,但有时也会吵口甚至动手打架。
爷爷性格古怪,只要遇上我们跟人争吵的事,他二话不说,抄起小柳条就打过来,打谁,当然是打自家人。
我们被打得哭哭啼啼,也委屈万分,爷爷一句话给你“你不去惹人家,人家哪会来惹你,做个安分人。”
爷爷的这种性格成了我们的软肋,导致我们不敢轻易和别人吵口,不敢在外面惹事生非,有哪天实在忍无可忍,正要大干一番的时候,突然听见小伙伴喊“你爷爷来了”,吓得赶紧住了手。
我们也很恼火,别家的长辈都护犊子,我家的爷爷不平易近人就算了,还帮人家欺侮自家人,真是个怪人。
爷爷还有个古怪,说起来也好笑,一家人吃饭的时候,爷爷坐上席的扶椅,他的面前隔几天就会摆上一小碗菜,用个好小的碗装的。
最常见的是辣椒炒小鱼,从前的田里沟里到处是小鱼,有鱼吃不是难事,但炒这样的菜吃油,饭桌上基本上很少见。
爷爷的这碗精品放了红的绿的辣椒,放了蒜子和姜,切得很碎,炒得很香,光看着就流口水,可这小碗菜就他一个人可以吃,我们流口水也不可以吃。
等爷爷去厨房添饭的时候,我们几个中的谁,就会火速地用筷子往爷爷的菜里“窃”过去,母亲想阻止都来不及。
当然,“窃者”也只能是“蜻蜓点水”,发觉了是要挨柳条鞭子的,一边吃得一边忍住笑,忍不住笑就假装咳嗽假装去装饭。
爷爷再有一怪,他每次吃完饭, 都会刻意留几粒饭,排在碗底齐齐整整的,说是有吃有余给子孙后代留福气。
这是迷信吧。可母亲说过,父亲也说过,还听村子人说过,爷爷从前是不迷信的,甚至看见家人烧香敬菩萨还会骂人。
这么一来,怪爷爷就遇上怪事了,他骂着骂着嘴歪了,孟山庵的康爹爹托梦说他对菩萨不敬。
吓得爷爷每天都敬神悔过,一段时间后,爷爷的嘴真的好了。
从此,爷爷每天都会装上一碗饭,然后虔诚地烧香敬神,一年365天没一天落下过。
小时候最怕吃烧香敬神的饭,总觉得那里面多了些什么,很是影响食欲。
可每到晚上,爷爷就把那碗敬神的饭倒进钢筋锅里,还仔细认真地搅个稀巴烂,让你分不清哪是新鲜饭哪是敬神的饭,烦死人了。
除此外,爷爷还做了一件极其怪异的“坏“事。至于是真的坏事还是事出有因,听我讲完各自评判吧。
爷爷有一个妹妹,也就是我们叫老姑的,嫁了好几次,最后一嫁是天河,爷爷得知她回来的消息,就挑了一担粪在螺塘江大桥上等,看到人就泼了上去。
爷爷强烈反对老姑再嫁,老姑嫁第一任丈夫生了个孩子,也就是我的表伯,如今还健在,一直有来往。
表伯出生不久他的父亲就没了,没多久老姑就改嫁了,嫁的第二任又没了,又改嫁,这么一来嫁了两三次。
其实爷爷一开始就反对老姑改嫁,规劝她好好抚养孩子,可老姑不听,爷爷恼羞成怒,扬言断绝关系,说胆敢回家就泼粪,老姑回娘家,爷爷果真做了这事。
但毕竟是同胞兄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老姑改了几嫁,手头上也有些积蓄,虽然大哥如此待她,还是想改善关系,就托人带了六百块钱给爷爷,但爷爷拒收。
这些钱后来给二爷收纳了,据说二爷用一部分钱买了头牛,牛不听话,还把二爷踢到水渠里去了,父亲把他背去医院。
爷爷虽然是怪脾气,但他一生勤劳,我没见他闲过,他种田,种菜,还会犁田,到老些了,就只种菜。
我家有两个大菜园,一个挨着池塘,浇水方便,一个离水源远,小时候我们经常被爷爷叫去挑水浇菜,两个菜园都被爷爷经营得很好。
有一次爷爷拿木梯子架在桔子树上摘丝瓜,不小心摔了下来,脑袋出血,睡在地上叫了我一会儿,堂叔看见了,摘了一把草药放在嘴里咬烂,敷在伤口上,也没去医院,爷爷过几天就好了。
印象中爷爷不抽烟,也不喝酒。但在爷爷的床头,放着一个瓶子,一年四季里面都不缺豆子。
爷爷喜欢吃豆子,碗豆绿豆黑豆都会吃,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听见爷爷“比比波波”吃豆子的声音,老人家牙好得很,八十多岁都没改这个习惯。
爷爷在村子里辈份最高,岁数最大,说话有份量,性格冷漠,从不讨好别人,像只独来独往的狮子。
就算跟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一样,不知道老一辈的亲子关系是不是都这样,家长制特别严重,动不动就打人,小时候我们是经常挨他的柳条鞭。
爷爷对家人有些凶暴。如果爷爷在泉下有知,请原谅我用了这个词,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能先这么说。
爷爷年轻时会打奶奶,我没见过,那是大人说的,但我懂事时看见过爷爷打小姑,可能是小姑不小心顶了他一句吧,那时小姑快出嫁了,
父亲说他小时候经常被爷爷打得体无完肤,有一次甚至被投到池塘里差点淹死,大队干部就想方设法把父亲和爷爷分开,推荐父亲去了小龙钨矿,父亲也由此得了一份吃15号的工作。
恨铁不成钢,家长制教训,在上一辈的人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也不知道小时候的父亲是不是真的太顽劣,但爷爷这种做法还是有些出格,至今想起都两股战战。
听说爷爷的父母走得早,他长兄如父,拉扯大弟弟妹妹,年轻时还被抓过壮丁。如果时光倒流,我肯定会大胆地走近爷爷,去问问他,是不是经历过什么苦难和打击,造就了他比较偏执的性格,这一切的一切,我从前不懂得要知晓,从此也不得而知。
2018年11月,应国家政策,爷爷的旧墓要迁入公墓,我随村里的人来到爷爷的墓前。
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蒿共一丘!
看着迁墓人把爷爷的骸骨,一块一块请进坛子,用红布盖住,弟弟抱去公墓,我一路泪如雨下。
爷爷的旧墓,应国家政策2018年11月迁入公墓
谁能逃过此劫!叹时光惊悚,不觉爷爷躺在地底下二十年余。一件一件的往事都跳跃出来,活生生的爷爷仿佛又回到我的眼前。
我是家中的老二,并且是家中的第二个女孩,父亲是独苗,想想那个时代,母亲压力有多大,不瞒你说,村子里就有生了五个女儿的。
我出生时爷爷在天河做工,他托人带了五元钱给母亲吃营养,说男孩女孩一样好。
在农村家庭,女孩子能读高中甚至上大学,那是异常稀罕的,是爷爷,把我们跟弟弟一样公平对待,让我们多认识了字,见识到更宽阔的世界。
跟爷爷相处的时光里,其实还有很多很多的回忆,平日里忙,留待以后慢慢讲。
不管怎么说,爷爷勤劳,本分,开明,用他的方式教养爱惜自己的后代。
爷爷是个好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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