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而芒种。
自春徂夏,露台次第花发,迩来有木槿、石榴、绣球、茉莉、月季、白兰之属。各逞红紫,皆擅冶容,虽初夏已至,天涯冉冉绿遍,然露台之上,绿且肥,红犹未瘦,枝头意趣盎然。
欣见百日菊数盆,露台为陈。叶葳蕤,茎纤细而长,苞孕一身,黄紫二色,花开艳极,经风雨而花犹在,色亦不改,逆风摇曳,虽美而不自知,然自有一种妩媚横生,蹲身,注目者久之,心旌亦随之摇荡,心底縠纹,滟滟渐生。
乃去岁秋杪,与颖冰往桃源,见长弓山居门前漫植此花一圃,映以秋光,逆以清风,伴以溪声,斑斓繁盛。
圃中立有顷,远山含翠,野水弄音,蝶飞栩栩,翩然翔集花间,一点足,即翩飞,瞬息杳然,茫茫然,倘恍迷离,一时不知身所自来,惟深羡之。
长弓观予状,乃掇花籽一包遗予,且尽嘱以种莳之法。归来,依其言,春日信手点洒盆中,不意竟得如许烂漫,尽态极妍,何啻桃源?对之,情思萦怀,辄彼日溪声犹泠泠在耳,山色亦苍苍如见,闭门即为深山,寻芳何必桃源?倘武陵人得而知之,则当不复有迷津怅惘之叹。
犹记彼夜,颖冰过予舍,甫入门,未及落座,亟问以花事,闻之,笑,乃告之,更牵其衣,径往露台,相与行花间,赏之。
天无星月,四顾昏黑,茫茫不辨,颖冰花丛前行,予持光一束,尾而照映之,每驻足,辄俯身一一探看,信口道其名,其习其性,稔熟之。
忽睹花影,嘱予摄之,彼时庭除寂寂,清风徐徐,花影姗姗,斑驳可喜。予乃信口曰:“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然彼夜实无朗月,亦无高烛,惟清光一束,手中相持,清芬脉脉,良夜沉沉,光移花影,屡上栏干,如梦,似幻,第凝视之,心目为饱,予二人一时俱无言……
今日遥忆追思,无乃浮生清欢?
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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