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猪兄之殁也,其妻携幼女至余家,哭且曰:先夫在时,与君交最挈,世人知先夫莫如君者,其碑铭事非君而谁?余深怜其诚,遵命而已。然所愧年少失学,文不加点,唯书一二亲闻事,冀不负猪兄之高谊也。
猪兄素嗜酒,每饮,必大醉,醉而啸且舞,人多笑其痴。一夕赴友人约,醉以归。啸舞之际,忽没圊溷中,里人闻声至,啸声犹未绝耳。矢溺被体,七窍俱满。人恶其污,皆扼窒弗敢近。余适过,询知所以,急觅耙勾救之。所吐物皆矢溺蛆虫之类也。兄由是吐月余乃止。缘此兄与余交。兄每醉时,必大哭,执余手谓当日矢溺之污,人情之冷,而荷余之恩愈厚也。
一日,忽语余曰:我平生所嗜者唯二事,其一君固知之,然其二者,虽妻孥亦弗知也。余问其何。初不语,固问之,乃以双手视余曰:吾一生农桑未经手,而茧厚如此,何也?余摇首,兄徐谓曰:指淫故耳。余愕然,始知君用力之勤而积年之久也。语未已,复愀然谓语曰:嗜饮而伤身,嗜指而损精。所嗜如此,吾岂寿乎?然死诚不足惜,所恨者,此二事绝矣。余复肃然,乃知兄非独用力之勤,积年之久,且执念之深也如此。夫嗜之以艺而其技必专,嗜之以工而其术必臻。然兄之所嗜者,惜未见其技而已成鬼物矣。是年五月廿五日,余饮于兄家,相得甚欢。别,未经宿,兄讣告至,余初以为戏,继木然,终于哭失声。
猪兄讳悟能,此同僚间谐谑语也。性最淫,尤喜品论妇人,至秽不可言。颇有膂力,尝与二人斗,钳其一甚固,而犹有余力与其二争也。
铭曰:嗜之深,爱之切,身虽殒,趣不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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