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双椽出生那天是老王家最艰难的一天。
“翠枝,刘翠枝,你家男人……”村里的大喇叭曹桂芳大呼小叫地冲进了王川家里。
正坐在灶头前拉风箱的刘翠枝,王川的老婆翻了一个白眼,对着正在旁边切菜的婆婆撇了撇嘴,用嘴型说了一句:“大嘴巴来了。”
婆媳两个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刘翠枝扬声道:“曹婶子,在灶房呢,怎么了?”
刘翠枝本想站起来,试了试,奈何肚子太大了,坐下不好起来,干脆就没起。
“哎呀,你们娘俩还有心思做饭,王川出事了!哎呀,这该死的雨!”曹桂芳在翠枝家灶房门口的石阶上使劲儿跺了跺脚,踩到水里鞋子上的泥水把雨水冲刷之后干净的石阶也染了一层泥。
“川子怎么了,他婶子。”翠枝的婆婆冲到门口,右手拿着菜刀,左手上还拿着切了一半的一把白菜叶子,焦急地追问。坐在板凳上的刘翠枝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站了起来。婆媳两个眼睛瞪得老大,把曹桂芳吓得都结巴了。
“王……王川,王川……打雷……”
“婶子,王川打雷怎么了?你倒是说清楚啊!”刘翠枝颤声问。
“咳咳!”曹桂芳清了清嗓子,“那会儿响那个大雷,王川和军子放牛的那山上,哎呀,我这说的什么,军子说,说王川被雷劈死了!”曹桂芳一跺脚,也不再绕了,大声说了出来。
灶膛里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应和着房檐上雨水砸在地上的声音,曹桂芳看着这似是傻了的婆媳俩,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翠枝,军子找人去山上抬了,你看……”曹桂芳看着刘翠枝,再看看她的大肚子,越说声音越小。
“哦,抬,”刘翠枝抹了一把脸,伸手扶住门框,长吸了一口气,“娘……川子……”未说完,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向下掉。
“大娘,你先别哭,赶紧去找找川子的棉衣棉裤。还有,哦,对,棺材……”
“家里有,呜呜……我的,去年,川子找人,呜呜……找人做了。”王川娘一边哭一边说。手里拿着刀和菜就要去王川他们卧房。
曹桂芳帮着从王川娘手里拿下来刀和菜,又撩起王川娘的围裙给她擦了擦手,紧握了一下。看到灶膛里的柴火要掉出来了,又把柴火往里弄了弄,然后扶着翠枝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翠枝啊,你也别老哭,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呢,你得顾着他点儿。”曹桂芳给翠枝擦了擦总也擦不完的眼泪,“还有你娘,她年岁大了,腿脚也不利索,你得撑起来。”说着,曹桂芳也抹了一把眼泪。
“婶子,婶子……我……呜呜……”翠枝再也忍不住,抱住曹桂芳,大声哭起来。
“唉……”曹桂芳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轻拍着翠枝的背无声安慰。
不管做了多少心里准备,当王川的尸体被抬回来的时候,王川娘只看了一眼就晕死过去,过来帮忙的人只好先把老人抬回炕上,掐人中的喂水喂药的,一顿折腾,人缓过来了,躺在那里直哭。
谁又能接受得了呢,好好的儿子,早上走着出去,傍晚还不到,被抬了回来,并且再也活不过来了,又因为是被雷劈死,都不能停灵,今天就得紧赶着埋了,她的儿子太可怜了。
刘翠枝一开始忍着悲痛张罗着给王川穿衣入殓,好在村里人来了不少,都帮着张罗,等到棺材盖将要盖上的时候,她突然开始托着肚子喊疼,疼得脸煞白。
有经验的人一看这是早产的迹象,有点儿慌,这老人都说七活八不活的,这孩子可不正好是八个多月了,七手八脚地把刘翠枝抬到家里的炕上。
王川娘这个时候也慌了,不过慌归慌,那股气儿算是挺过来了,她还有孙子呢,起来开始烧热水忙活。
刘翠枝疼了一天一夜,王双椽出生了。而他出生的这一天,他那没见过面的爹被永远地埋在了地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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