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康文笠
前几天一位新朋友在公号后台输入了“全职妈妈”，她说想检索看看我有没有写过是怎么下定决心全职的文章。这位妈妈的宝宝14个月，由婆婆帮忙带，而且带得不错。只是因为她工作很忙，陪宝宝的时间少得可怜，心里内疚，生出“全职”之念。当时到了准备晚饭时间，我和这位新朋友并没有深聊。今天，我把成为全职妈妈前后的见闻感受写出来，算是对这位妈妈的回复吧。
在女儿安安出生以前，我从未想过自己要辞职在家带孩子。俗一点说，当家庭妇女；文雅一点，就是全职妈妈。即使在孕期，我的想法也超级简单，婆婆从老家到北京帮忙，我还是继续朝九晚六。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极其幼稚不是吗？除了节假日回去和婆婆有过短暂的相处，我们之间了解并不太多。不说两代人的育儿观念有别，就是让婆婆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小村庄去北京，离开生病的老妈，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煎熬。只是，当时的我并没有这么大的眼界，我看到周围的同事基本都是老人来帮忙，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也应如此。直到婆婆含含糊糊地说：我和你爸商量好了，过了这几个月就把孩子带回老家。家里一大摊子事我放不下……”
说我当时不生气，肯定是假的。那时，我刚出了月子，照顾了我和安安一个月的妈妈得回家收麦子，就换婆婆过来接着帮忙。当婆婆说出那句话时，我整个人是崩溃的，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是不是真的要让安安小小年纪就看不到爸爸妈妈。
安安58天时，迫于北京的炎热和我的孤独无助，安爸送我们回了娘家。我能感觉到，婆婆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毕竟让一个大半辈子不出门的老人呆在繁华都市，还要肩负那么重的责任，是吃不消的。除了暂时看不到孙女儿，但她可以回去给公公他们做饭，可以随时去看望生病的姥姥，可以无所顾忌地说着方言，这些，应该是额外的馈赠吧。
我回了家，亲戚朋友都来祝贺看望，亲切的面孔，熟悉的环境，让我放松了许多。但我心里时时刻刻不在思考同一个问题：四个月的产假眨眼就要过去，我的娃怎么办！妈妈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她的话语中甚至责备自己不能去帮忙，十几亩的田地，上了年纪的奶奶，干体力活的爸爸，等着吃饭的老猪，尚未成家的弟弟……这些也要人管啊。我理解妈妈，也慢慢理解了婆婆，我和老公都出生于农村，父母靠种田打工为生，他们是没有什么明确的退休年龄的。
我想到了请阿姨，网上咨询了一下，才知：阿姨分只看娃不做饭、只做饭不打扫，分住家不住家的。天！不说我的大半工资只够请个不住家的阿姨，也就是晚上六点阿姨便要下班走人。可我六点才下班呐，就算哺乳期我可以提前一小时，但遇到加班或堵车，难道这这段时间我的孩子要成“三不管”吗？何况，阿姨也是上班，也会辞职或被辞……我郁闷地晃晃脑袋，告诉自己清醒点儿吧，最好的选择就是——自己带。
当这个决定作出，家里人仿佛要炸开锅了。他们担心我堕落，落后，担心我被社会抛弃，担心我没有经济来源，在家里没有发言权……他们不知道，他们担心的，也正是我担心的。无数个深夜，安安睡着后，我就抱着平板电脑查阅“全职妈妈”的信息，那么多言论都是反对的，不解的，鄙视的，认为全职妈妈就是吃白饭的。我很无语，也很无助。当时，周围的同学朋友还没有一个全职，但我仍然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她们发信息询问，毋庸置疑，每一个回答都是对回归家庭的否定。“找老公要钱可不是那么回事儿！”“几年以后你就跟不上社会的发展了。”我知道，朋友们都是好意，但我真的很想听到一个支持的声音。我们不常常是这样吗？自己内心已经有了答案，还不厌其烦地到处求证，仅仅是对自己的不自信而已。
黑暗中，我忆起曾经的同事甘甘。他们一家都是典型的基督教徒，虽然在很多人看来生活简单清贫了些，但甘甘每天都很快乐，很上进。当时的甘甘有一个两岁多的女儿，姥姥帮忙带。甘甘的老公在武汉工作。她和我说：“如果我们家经济条件再好点了，我就自己带女儿，在孩子三岁前，爸爸妈妈带是最好的。”这话是我怀孕后，甘甘在QQ上和我说的，那会儿她已经带着妈妈和女儿回了武汉，与老公团聚了。我非常信任甘甘的话，因为她那种快乐、自信和坚定是很多人比不了的。如今的甘甘，肚子再一次微微隆起，她正孕育生命里的又一个宝呢。甘甘的这句话，孕期听到不以为然，产后想起却深有感触。我想，或许我真的要走上这条路了。
生过孩子的女人都能体会，和老公的关系不像以前那么亲密了。尤其在前几个月，尤其像我这样撇下老公回了娘家的。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生疏感。但我要作出这个决定，必须经过他的同意。失眠的时候，我发信息问他：你说咱们能不能扛得过去？老公秒回：怎么不能！一想起女儿，我就感觉自己有使不完的劲儿。看到这条信息，我热泪盈眶。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没有扛不过去的事！
渐渐地，家里人都默认了我的决定。妈妈开始担心我回去后吃不上饭，姐姐督促我找个公司把社保自己续上……我则想着怎么和领导说——我还不想辞职。姐姐又给我出主意，先申请停薪留职。
在假期还有十多天的时候，我的好朋友琼来看我和安安。因为她见证了她姐姐对孩子的爱，对我即将作出的决定也表示理解。也就在那个时候，我鼓足勇气给领导小谢发了信息，先试着申请半年停薪留职。小谢从北京打来电话，问明情况，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这是我没想到的。
当时的小谢是一个半岁宝宝的妈妈。真的，我很感谢小谢童鞋，是她让我在那么多反对不解的声音中有信心接着走下去。虽然最后我还是逃不开辞职，但半年的停薪留职给了我一段梳理自己的时间。这段时间，我开始学着照顾自己的感受，分析自己的情况，而不是人云亦云，亦步亦趋。
促使我下决心的还有安安。我清楚地记得有两次，我搂着安安问：“妈妈自己带你好不好？”两次，她都笑了！对于一个还不满四个月的孩子，她真的明白吗？这个小小的孩子，即使不能像其他宝贝一样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日日呵护，但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也是最大的幸福了吧。
安安118天，即将满四个月，老公来接我们回京，从这一天起，我开始自己带她。三天后，我带着安安去公司办理停薪留职的手续。起初，我和所有的新手妈妈一样，什么都不懂，每天都是手忙脚乱一团糟。带安安出去时，总有大妈阿姨们问：自己带吗？她奶奶呢？她姥姥呢？我唯唯诺诺地作答，一副心虚的样子。当时的我，大概也认为老人带是应当应分的吧，认为年轻轻的就在家带孩子太丢脸了吧。
我还没有完全接纳自己的身份转变。虽然，以前的我也不是多么优秀的职员，但至少像个伪白领一样出入于写字楼。现在的我呢，每天进进出出菜市场，还没有绩效和评优。哎！还好，日子久了，我也不像以前那样玻璃心，别人说什么随便听听就过去。加上认识了几个和我一样的全职妈妈，我们互相鼓励，互相交流，也是很惬意。
有人说：想当全职妈妈首先要得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尤其是供养我们长大的父母。我觉得这一点非常对，而且也是最重要的。
其次，要得到老公的认同，毕竟夫妻俩生活在一起，拌嘴在所难免，如果一生气就拿妻子赋闲在家说事，再强悍的心也会受不了。当过全职妈妈的人才知道，这是一项多么复杂的工种。
再次，要有适当的经济基础。物质真的很重要，以前两人挣钱两人花，现在一个人挣钱三个人花。挣钱的人必须要全力奔跑才可以（除非你的婆家或娘家非常富有）。我和老公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我的老公除了努力工作别无选择。在我全职后，他更是不断学习自我增值，也换过两个工作，最后还从京都到了南国。这样的选择，我们无法否认，和经济状况有很大关系。
还有一点，就是我们自己的内心，是不是真的认同“全职妈妈”这份职业。能不能受得住外界评论，能不能耐得住寂寞，能不能在带好孩子的同时，不忘记自我成长。
曾经有一个饭局，是大学闺蜜的聚会。一个被称为“职场战斗机”的女强人问我：你为什么要全职啊？要是我，没有婆婆帮忙我就不生！还有一个好姐妹也说过类似的话，她一见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你要全职到什么时候啊？或许，在我的这两个姐妹看来，全职妈妈不是什么好职业。我笑笑，不说什么，等你们生了娃娃，即使有婆婆帮忙，也会抢着来的。何出此言？母性使然啦。
我们再来说说老人，那些不得不离开故土远赴城市帮子女带孩子的老人。当她们带孩子时，她们在想什么？这些都是我的见闻，虽不能以一概全，但至少说明了一些问题。
两位老人带着小娃儿在公园玩，小娃儿还很小，只能在爬行垫上玩。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他们还说要生二胎，生了我可不给带了，累死了。”“就是啊，他们一下班接过孩子，我们就开始做饭洗碗，哪能不累。”
三位老人聚在一起，旁边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位老人愁容满面，另两位开导她：帮他们带孩子又不是我们的义务，我们想带就带，不想带就不带。
一位阿姨的父亲病重，她在外地带外孙女。阿姨说：真想回去看看我爸，可我女儿不让我把孩子带回去。哎！
傍晚，奶奶和孙女走在马路上，孙女大概三岁左右。走着走着，小女孩横穿马路，跑向对面。若不是迎面过来的车当急刹住，后果难以预料。奶奶一边骂一边跟着孙女跑，到了马路这边，奶奶揪住孩子的衣服，拿起手中的树枝狠狠地抽女孩的腿：不让你乱跑，偏要跑，你跑，你跑。包括我在内的路人都吓傻了，看着都疼。事后，我想，老人手里怎么有树枝呢？是不是她常常打孩子？可是面对这样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如果在她手里出了意外，怎么向孩子的父母交待？
……
每每这时，我就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让婆婆或妈妈远离家乡，丢下父母和老伴来担负本不应由她们负的责任。我也更加敬畏那些年复一年帮子女带孩子的老人。其实，她们会累，也会想家、想亲戚邻居、想打牌遛弯。仅仅因为想帮子女分担一些，才默默放弃了自己轻松的晚年生活。我想说，全职奶奶或全职姥姥更值得我们尊敬。
说了这么多，到底要不要当全职妈妈，还得根据自己的个人情况和家庭状况去考虑。鱼与熊掌难以兼得，我开篇提到的新朋友，如果觉得陪孩子的时间很少，就努力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晚上或周末多陪陪孩子，陪孩子的时候尽量不看手机，不谈工作，给孩子一个高质量的亲子陪伴。认真经营事业和家庭的妈妈同样是孩子眼中的好妈妈。
其实，我这个全职妈妈何尝没有烦恼？有时候，心里拧拧吧吧，想花钱又抠抠索索，虽然老公把财政大权交给了我，但我发神经的时候也会觉得自己不挣钱，憋屈。有时候，又想做一个上进的妈妈，想带安安的同时干番大事业，奈何能力平平，也没什么特长，能把这个小家照顾好已经不易。
好在，我们都会调整自己的情绪，也能发现身上自带的优势，看到生活中的闪光点。无论苦逼，还是牛逼，这些都不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找到一个让自己和家人舒服的状态，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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