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在学校上中学时才拿钢笔写字的。说起来让人发笑,由于当时家里清贫,我上小学时一直买不起一支钢笔,只能用铅笔和圆珠笔写字。那时我看见同桌有一支英雄钢笔,心里老好的羡慕了。
但羡慕是没用的,再羡慕也改变不了人家有钢笔我没钢笔的事实,就跟后来长大了我羡慕人家有娇妻我没娇妻是一样的。后来我就不羡慕人家,我发誓把字写好,我的字超过他胜于他拥有一支英雄钢笔。
那时我跟父亲睡在村粮库门房里。父亲当粮库保管员,也喜欢文娱活动,他跟村里的知名人士姜怀玉过从甚密。姜怀玉是一个中学毕业生,那时的中学生村里没几个,而且他是第一个中学生,简直比现在满大街都是大学生还要金贵。
这个姜怀玉不得了,他特厉害,他不仅文化水平高,而且身上文艺细胞多了去了,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吹拉弹唱样样都能。他在文娱宣传队里闪亮登场,主演李玉和、杨子荣和郭建光等英雄人物,把人物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那时他就是我心中的偶像,我不仅喜欢看他演戏,我尤其喜欢看他写字,他能写一手漂亮的字。毛笔字写春联,我在他家大门上看见过,但我却在村粮库门房里亲眼看见过他手握钢笔写字。
当时他跟我父亲合编《沂蒙颂》剧本。那个剧本原来就有版本,他们嫌人家写得粗糙,没多少文艺含金量,他们就推翻重起炉灶。我就是那个时候看见他写钢笔字的。他写的钢笔字太漂亮了,说正楷不像正楷,说草书又不是草书过了格神仙都不识,反正是既龙飞凤舞,又铁划银钩,简直酷毙极了,帅气爆棚了。
他看见我一副口水直流的样子,知道我不是馋猫好吃,而是对他写的一手极棒的钢笔字艳羡不已,他便笑着跟我说不要羡慕,要想写好字就要练字。他说着还送我一本钢笔行书字帖,他说他写的钢笔字就是行书。他回家时还送我一句话,要想练好字,就要下苦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滴石穿非一夕之功;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我记住了他的话,刻苦练习书法,那真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冬天练出一手冻疮,夏天练出一身痱子。没有钢笔不要紧,没有钢笔写字,咱就用铅笔写字,后来父亲看我练字这么勤快,就奖励我一支圆珠笔。那时我得到一支圆珠笔,不亚于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娶到了如花似玉的新婚妻子,那种快乐劲儿没法形容,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经过刻苦训练,终于写成了一手漂亮的行书。当我在小学四年级语文作业本上写下我的行书时,小学里的老师惊讶无比,特别是小学附设初中的语文教师夏志章老师,他还把我的作业本拿到他们初中班级上传阅,他还说,你们看看,人家才是一个小学生,写的字比你们好太多了,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吧!
当时,我小小的虚荣心别提多满足了,在那个有钢笔的同桌面前高昂起我的头颅,像一个得胜的公鸡一样。现在回眸如烟往事,觉得多么幼稚可笑,但也很有趣。可惜的是自从步入社会,我就很少写字,后来有了智能手机,在上面写写画画,刚开始还在纸上写,写好后再誊上去,随着写字日渐游刃有余,就连那在纸上打草稿也免去了,直接在手机上写。手机上写的好处是,快捷,能够速度地写好你想要说的;它的坏处是,常常写错别字,尤其是我女儿给我的这款美国烂苹果手机,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这么贵还经常卡就不谈了,而且简直稍微不注意就写错别字。写错别字不怕,有些大作家他们也写错别字,但我是一个小作家也不是的人写错别字麻烦就大了,常常被人说。有些人善意地指出我还是能欣然接受的,有些人言辞犀利非常虐心,就会让我郁闷不已。
我就要重新拿起笔来练字,可惜的是,已经多年不动笔了,手就显得很生疏,不大自然,拿起一支很渺小的圆珠笔,就像拿起一只千钧重的铁锤,感觉是那样力不从心。但是每当拿起圆珠笔时,我就会不由地想起美好的过去,想起家乡的那些对我亲对我友善的美好的亲人和父老乡亲,当然我的眼前清晰地浮现出来的还是我的父亲和姜怀玉。姜怀玉那时风华正茂,现在可能年近八十岁了吧?你可知道,天涯游子漂泊边陲,每当他拿起圆珠笔练字时,他就会想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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