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残酷战斗

梦里梦外｜残酷战斗

写给自己的话：

假如真的有如果……会怎样？

「30」西南使命

战役尚未打响，已是焦头烂额，变数实在太多。原定于明日下午出发，带上行囊在外过一夜，后天才撤回来，结果是我们把东西都已经准备齐全了，情况又发生了变化，改为明早出发，不在外过夜，人员扛炮进山，坐车回来。今天全天战前动员，学的东西大多是和这次演习不相干的。中午突然又传出，下午出发的消息，究竟如何选择，就看上级的意图了。

二营已经作为穿插分队在一点钟准时出发，率先奔向了演习战场，与此同时我们的命令也到了，明天清早出发。

情报解除后，又要把原本装好的背囊再恢复原貌，忙忙乎乎的一个混乱中午终于过去了，明天才是大考。油库的人一个不调，全连出动六门炮，来回近一百公里山路。

凌晨四点半起床，整理内务，备好装具，检查火炮。早饭过后，五点半准时出发，一切都很顺利，我也挑了个座钣，和阿昌两个人比着扛。今后扛炮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更别说像这样的大规模的长途拉练了。我正背得起劲呢，夏班怕我累着，抢着换我，我不肯，一直背着上山，走了很长时间的路，反倒觉得很轻松，一路走来心情也不错，指导员还问我，“带相机出来了没？”只可惜早上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带上山。

一路上最为美丽的风景便是山上的树叶，一棵树上可以有多种不同颜色的树叶，这我还是头一次见，虽说不知道这是什么树，可我还是感到了自然的力量，真的是无比强大。火红、淡黄、翠绿几种颜色的树叶生长在一棵大树上，微风拂过，更展现了大凉山独有的灵动之美，置身其间，流连忘返。虽然这条路我已经走过很多回，可谓再熟悉不过了，不过见此美景还是心潮澎湃。演习不打实弹，无形中减小了压力，扛炮交替轮换，整体前行还是很顺利的。沿途除了几个爬坡路段，其他时间都还好，食物可以到当地老乡的帐篷里补充，队形保持得基本整齐。到达了目的地，营长竟然喊我们后退一百米，原因是炮阵地选择在了一个相对隐蔽的位置，三面环坡，不容易暴露目标。连长向四周派出了警戒人员占据各处制高点，主要观察蓝军活动，其他人暂时休息。

休息时间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补充能量，也可以娱乐一下，我却在不知不觉的状态中睡到了三点钟，整整四个小时的时间我都在睡觉，真的是有些累了。小粟还在问我，“演习就是这个样子吗？”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我所看到的演习绝不是这样的，也许是这一次比较特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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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团一个排的战士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尤其是他们身上那套激光装备，这是用于对抗的，只要是击中身体，视程度发出响声，判断受伤或是阵亡，受伤者可继续投入战斗，阵亡者则必须退出演习。气温急转直下，大雾迷茫，我们按照原定计划组织撤回，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绑的炮架，突出的铁砣正好顶在我的腰上，背了还不到两公里，我就赶忙放下，拆了半天也没解开绳子，只好找了件毛衣，垫在腰后面，暂时做个缓冲，可以缓解一下腰的压力，不过这一路可把我坑苦了，腰一直在疼。

我们没有按照原路返回，在连长的建议下改走小路，取捷径可以缩短回营时间，改走小路后当地老百姓还热情地为我们指路，并告知大伙儿，如何才能以最短的时间走回龙塘沟，全营的人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争着抢着尝试这小路究竟有多小，有多快。一路下山势如破竹，茂密的树枝遮挡住了前进的去路，脚下的碎石是又滑又硬，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弯儿，终于是安全转移到了山脚下。

我突然发现，山脚的两侧全都是怪石嶙峋的大山，大河就在脚下流淌着，大家沿着河岸向下游行走，后方的领导和战士全都被落下了，建议我们休息。从陡峭的山坡上下来，膝盖承受的压力是最大的，休息之余我已经感到了一丝的痛苦，不过还能坚持，可是天公不作美，居然下起了小雨，小雨却持续变大，部队沿着小路前进，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户人家住在山里，这多少让人看到点希望，膝盖越来越痛，肩上的背囊也没人换，勉强继续前进，只能走在后面，单独成了一个梯队，距离连队差不多一百米，兄弟连队和营部也被我甩下一百米，不过他们没有炮扛，负重也不算多。在通过河流的时候，没有桥，只有几块大石头搭建成的简易过河桥，不小心一个踉跄，便滑了下去，鞋湿透了，冰冷的河水带来了一阵刺痛感，双脚有些麻木。

先遣部队休息了，我正好利用了这个时间差追上了他们,而后同他们一样继续赶路。在巨石之间行走，多少有些空旷，沿途问了几个老乡，到龙塘沟还有多远？可是他们给出的回答则各不相同，有说五六公里的，有说两三个小时的，似乎让我们感觉到越往前行进，距离营区就越来越远了。最让人感到欣慰的便是一位衣衫破旧的老大爷站在自家的院门外，一个劲儿地冲我们招手，微笑，可是我们问什么，他却浑然不知，似乎是在大山里住久了，完全听不懂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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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向前走，孩子们热情洋溢的呼喊声从河对岸传了过来，这里是一个小村子，能看到人，多少让人心里有些安慰，也许这里的孩子们很少有机会可以走出大山，但是他们对山外面世界的渴望，从呼喊声中就可以听得出来，每一个孩子都高兴地手舞足蹈，还有一些朝我们敬礼，这是必须要还礼的，这一幕就像发生在战争年代一样，深切地让人难以忘怀。要不是急着赶回营区，我倒想多停留一会儿，感受一下山村生活的质朴与纯真。左腿现在真的是有些不给力，腰也在隐隐作痛，可我不想放弃，依旧在前进，渐渐地又被拉下一段距离。我总是在利用先遣部队休息的时间来追赶他们，这样反复几次，直到连队到了另外一个村子的小卖店，我才又赶上他们，补充了一些水，稍作停留，便又出发了。膝盖和腰的疼痛严重影响了我前进的脚步，这一路上全都是我一个人在战斗。我们在村子里绕来绕去，最后竟选择了一条最为艰难的路走，像是废弃的河道，全部都是大石头，大的程度超出人想象，之前是踩着石头过河，现在又要踩着石头爬山，坡度越来越陡，毫不夸张地讲，某些特定的路段，要不是有人连拉带推的，负重快六十斤的我是根本上不去的。

天渐渐暗下来了，背囊后面的突出部分顶着腰是越来越痛，尽管有毛衣做垫背，可是想要继续前进是很困难的，我及时做出了决定，果断卸下背囊，重新整装，喝了口水，缓了口气，指导员从后方赶来，见我停下来休息，也一并把我收编了。费了半天的工夫终于是弄好了，这下背上去舒服多了。迎面走过来两个半大的孩子，指导员认真地和他们攀谈起来，打听“回家”的路，其中一个稍大一点的孩子告诉我们，至少还要走三个小时才能到龙塘沟，他还说我们所谓的前方是根本没有路的。他这一番话让我琢磨了好一阵子，虽然我们一再被当地彝族人的计算时间、路程的方法所迷惑，但是从他们的话中，我了解到，今天“回家”之路将会是异常艰难的，我确信在大山里迷路了。幸亏我在出门的时候准备了手电筒，这下派上用场了，走了没多远，又遇见了夏班，他肯定是知道我掉队了在半路等着我呢，于是三人结伴而行，借着手电筒的亮光慢慢追上了大部队。我们追上了大部队才知道，他们也迷路了，找不到出去的方向，就只能呆在原地待命，营长请了老乡帮我们带路，回家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引路人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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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天已经全部黑下来了，全靠着一个个小电筒照亮前行的路，队伍艰难地向前行进着，口渴了，就拿水壶接山泉水喝，剩余的干粮也给人提供了前进的动力，此情此景，多少显得有些悲壮。爬上了石头坡，雨开始下得越来越大，上坡路变得泥泞不堪了，有草的地方还好走一些，没草的地方奇滑无比，直立行走是上不去的，唯有借助上肢力量，才能爬山山坡。最为凶险的山路只有不到30厘米宽，雨水、泥土混合在一起像是糨糊，踩在脚下那叫一个滑，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跌入深不见底的悬崖。尽管已经是筋疲力尽了，但我还是背着炮架和跑尾坚持往上走，这个时候指望别人换是靠不住的，大家的体力都在透支，而我还能坚持，咬牙挺住。这时候意志力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指导员和落在后面的同志们走不动了，喊走在前面的连长放慢行军速度，战线距离不要拉得太长，照顾一下后面的同志。营长在此刻建议成立“党员突击队”，突击队员主动扛炮，相互照顾，我再一次拒绝了他们替我扛炮的建议，因为我知道，他们的体力还不如我。继续前进，走了没几步，又遇见了倪排，他也背着背囊，艰难地行走在路上，我拉着他一起走，前方的路是越来越难走了，连长亲自扛起座钣，并不断鼓励大家战胜眼前的一切困难，我们都知道，考验才刚刚开始，只有坚持往前走，才能看到希望，不抛弃也不能放弃。

简单休息了一会儿，体力也稍有恢复，拉着倪排继续往山上爬，据我估计，这山体的坡度至少要在50度左右，而且下着大雨，路面湿滑，行军速度极慢，爬了半天才走了不到一百米的距离，每一步都很艰难，每登上一个小平台都要休息很长时间。大雨无情地淋湿了全身，山上的风也很大，吹得人直打寒战，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寒冷了，很多人聚在一起靠体温互相取暖，热胀冷缩没起到一点帮助作用。在这样的条件下，热量流失十分严重，很多人都已经撑不住了，小汤更是两条腿抽筋，我们似乎看不到走出去的希望，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去鼓励其他人，和我一起坚持向前走。连长带着一部分人也跟着爬上山来，兄弟连队先我们一步爬到了山顶，因为他们没有这么难以忍受的负重。等我们爬到一片树林的时候，出现了好几条岔道，又没有人带路，情况有些焦灼。营长和教导员赶忙给孙副连长打电话，请求他们在山上为我们指路，可是忙乎了半天也没弄明白究竟是在哪条路爬上去。连长有些火了，带着人自己找路去了，可是我们边走边发现，前方根本没有路，全部是树林，杀出一条血路直奔山顶，谈何容易呢？实在是走不通，我们只好又退回来，可是树林十分茂密，进去不易，出来更困难。支撑不住的人在肆意发泄着不满的情绪，场面甚至有些混乱，不过那也没办法，只能原路退回。我们终于是和教导员会合了，这一来一回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体力消耗过大，我也无力支撑下去了。刚刚又在爬坡的时候不慎摔了一跤，差点就跌入了漆黑一片的谷底，多亏我抓住了周边的竹子，李鹏班长也在不断地鼓励我。靠着最后一股力量，我还是顽强地战胜了自己，爬上了岸，因为我不想葬送在这大山之中。

前面不知道还有多少路要走，每迈出一步，都觉得无比艰难，眼前更是黑乎乎一片，伸手不见十指，一步没走好，差点又滑倒了。瑶瑶见我情况不对，赶忙卸下了我的背囊，我喘了口气，想再继续往前走，却怎么也走不动了，体力严重透支，几乎没有一点热量可供我使用了，我想到了放弃，可是我还没有完成今天的任务，不能这么轻易放弃，我只能在内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一定要坚持。意识有点模糊了，勉强靠着意志力在支撑着自己一步一步向前缓慢前行，教导员、连长、高班长都留下来陪着我，孙副连长在前面为我们指路，路上还收编了格茸定主和小权两个人。恍惚中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喊了一句：“就快到团部了！”接我们的人也及时赶到了，张班和翟班两个人把我架起来就往营区赶，翟班握住我冰冷的手，我这才又恢复了知觉，才感觉到了温暖，这时不断地有人来迎接我们，不断有人搀扶着我前进，直到把我安全地送回了帐篷，我才意识到终于是到家了。卸下了身上所有的束缚，大伙又给我端来热水，让我泡泡脚，这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人间，见我无碍，大家才肯离开，张班还特地给我端了碗姜汤，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要是没有大家的帮助，我也不可能顺利地走出大山，我们是最后抵达营区的，时间停留在凌晨一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