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爷第二次来大观园,就带着很多乡下土特产到这里来进贡,呈送给贾家,说是从地里新摘的。这个事被贾母知道了,贾母说:我想吃这刚摘的东西,我还想找个老人聊聊天说说话讲讲古。
人是很奇怪的,人的自得感、幸福感、满意感是只有在比较中才能体会到的。没有人跟你比较,你觉不出多么满意来。你有什么满意的?你一个人在这边吃好的,有什么可好的?尽管这种思想情操不怎么高尚,不怎么美好,但人就是要在和别人的比较中(我称之为“比衬”)来体会自己养尊处优的优越性。那么,这一点,刘姥姥完全满足了贾家这些人的需要。
刘姥姥口才很好,真的假的一通胡说,捡柴火看到一个美女,说得贾宝玉神魂荡漾。贾母也爱听她这些话,正想找这么一个“积古”(就是有很多旧事这人都知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刘姥姥能逗她笑。刘姥姥豁出去了我既然来到这儿,也不管脸面,只要能让您老人家高兴,对我是绝对有好处没有坏处。
尤其是凤姐和鸳鸯两个人还商量怎么耍猴,怎么耍这刘姥姥,想办法耍笑她。
凤姐弄了好多花,都插到刘姥姥的脑袋上。贾母就说,别拿人家刘姥姥开心。可刘姥姥呢,不认为这是对她有什么不敬和冒犯。穷人嘛,她到这里来就是要点钱,等候施舍,给我脑袋插花怕什么。
然后,鸳鸯跟刘姥姥说了些悄悄话,说我们这里吃饭有什么规矩。到了吃饭的时候,端上一个菜来,刘姥姥显然是听了鸳鸯的指导,就站起来,还做出头上长角的姿势,在那喊:“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
刘姥姥二进大观园:谁耍谁?她这么一说,把贾府的人都乐坏了,乐得快发了疯。乐到什么程度呢?
众人先是发怔,后来上上下下都哈哈大笑。
史湘云年纪小,且有些地方跟男孩似的,她撑不住,一笑把饭喷出来了。
林黛玉笑得岔了气,笑得肋条骨都疼,手捂着肋条骨伏着桌子“哎哟哎哟”地叫。
宝玉笑得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住,东倒西歪,趁势倒在贾母怀里。
贾母笑着搂着宝玉叫心肝。
王夫人笑得用手指着凤姐,笑得就跟屏幕上的定格一样,只剩下用手指着凤姐,不能动了,笑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独有凤姐鸳鸯二人使出洪荒之力撑着,只管让刘姥姥饮酒吃茄鲞。
看到这儿,我很佩服:一个笑,曹雪芹能写得这么生动,写出每个人的样子。可是,我们也会产生一个疑问:至于吗?至于笑成那样吗?所以,我们从另一方面又感觉到:
大观园的生活是那么空虚那么狭隘,一个另类的都没有,一个说粗话的都没有,一个出洋相的都没有,一个耍杂技的都没有,一个说单口相声或对口相声的也没有,多可怜!他们的文艺生活未免太贫乏了!
正是在这里,我产生了一个想法、一个判断:
谁耍谁的猴?你们看着刘姥姥可笑,我要是刘姥姥,我看着你们才可笑呢! 你们这些城里的人,你们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人,你们见过什么呀!你们知道人生的艰难吗? 你们知道世界上什么事?你们要知道人会出什么洋相,这点洋相就算了,人能出的洋相多了。
看似你们在耍刘姥姥,实则姥姥在耍你们,姥姥用她的“无知"来增加你们的盲目自信,用我的出洋相来增加你们对我的好感,最后谁达到目的了?
我达到目的了,我来要求办的事办成了,我要求得到的补助我得到了。因此,并不是你耍我,而是我耍你。
耍人的人也有被耍的时候,“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千万不要随便想着耍谁,耍别人的结果,自己却成了被耍的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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